第216章

  吕云黛起身走到那人面前。
  “敢问皇帝陛下来小店所谓何事?小八,看茶。”
  胤禛伸手想牵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他委屈的垂眸。
  “爷来雇凶杀人。”
  “这是报酬。”
  眼前赫然出现一块系着明黄宫绦的蟠龙玉佩,那是天子龙佩,见龙佩如天子亲临。
  吕云黛接过龙佩,随意挂在脖子上,既然他都不怕她用龙佩造反,她害怕什么。
  “杀谁!小八,去查查这个月的排期。”
  暗八的脑袋从书房窗户探出:“六子,今明两天都满了,后日酉时之后都可。”
  “那就后日酉时!贵客,留下对方的住址姓名即可,还有,我们需知道您杀对方的原因。”
  胤禛目光灼灼盯着那人厌恶的神情,涩然道:“爱新觉罗胤禛,家住紫禁城。”
  “没什么理由,他自己想死。”胤禛见她转身,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心中酸楚,忍不住缓缓靠近她。
  吕云黛正在摩挲天子龙佩,想着明儿就用龙佩调动京军围困紫禁城,吓死那负心汉。
  乍然听到这句话,她心间一颤。
  疯子,他竟然买凶杀他自己。
  吕云黛冷笑,他难道还以为她会因为这句话而愚蠢的感动?做梦!
  “好!后日酉时,杀了么会准时为贵客解决对方。”
  “贵客,慢走!”
  “姬飒,送客!”吕云黛转身回到书房。
  暗八挠头,尴尬的对万岁爷作出请的姿态。
  待那人离开之后,吕云黛把玩着那天子龙佩,默默良久。
  “六子,有贵客来寻你。”
  吕云黛转身,竟瞧见四福晋佟佳氏站在门外,她身边站着鄂尔泰。
  吕云黛眉心一跳,赶忙让小八关门谢客。
  “六子,不必如此拘谨,我如今是鄂尔泰明媒正娶的福晋喜塔腊氏。”
  “您要小心那人算计您。”吕云黛提醒道。
  佟佳氏笑眼盈盈走到六子面前:“是表哥赐的婚。”
  吕云黛诧异不已。
  “六子,表哥已下旨遣散后宫,如今后宫无妃,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自从你离开之后,他就不曾踏足后宫一步,这些年来,更是可劲的折腾自己,紫禁城里成日乌烟瘴气,萨满和道士喇嘛日日都在念经招魂。”
  “表哥日日服用那些伤身子的丹药,他存了死志,他为谁心存死志,不需我再多言吧。”
  吕云黛唇角勾了勾,知道佟佳氏定是奉那人的命令来劝和。
  “他要死早死了,何必惺惺作态,我看他活蹦乱跳面色红润,气色比我都好。”
  “他登基初期,风雨飘摇,年党与八爷一党蠢蠢欲动,他自是要装出昏君嘴脸麻痹政敌,并不是因为我。”
  吕云黛并不傻,她早就调查过那人登基到如今的近况。
  他装病挑拨年党与八爷一党在朝堂上缠斗,坐收渔利。
  年党倒台,八爷和九爷被赐名塞思黑和阿其那,那人第二日就精神奕奕的上朝了。
  权势就是他的命,他并非儿女情长之人,怎么可能为她殉情。
  还有那年氏,遣散后宫都是谎言,年氏明明还在翊坤宫内。
  他惯会逢场作戏,真以为用皇后之位,就能逼她与年氏共处,可笑至极。
  “福晋,您若是来当说客的,就请回吧。”
  “六子..”
  “您请回吧。”
  佟佳氏忧心忡忡看一眼鄂尔泰,见他摇头,只能含泪起身离开。
  傍晚,临近酉时,吕云黛正在磨刀霍霍,准备酉时去紫禁城杀人。
  杀了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吕云黛亲自斟茶。
  “凌哥哥,若你也是来当说客的,就走吧,我不想听。”
  “芸儿,我并非来当说客,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若想杀他,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毕竟,我与他交战五年,他数度濒死在我刀下。”
  “不可能!”吕云黛低声喃喃道。
  那人身手不凡,怎么可能成为策零的手下败将。
  策零攥紧茶盏,幽幽道:“他御驾亲征从不佩铠甲,白衣素衫一身缟素的冲锋陷阵,即便再武功盖世,又如何能抵挡我的火铳和红夷大炮?”
  “去岁冬,我与他在凉州城外血战,火铳击穿他的胸膛,火炮炸死他的坐骑,他浑身浴血从战壕里爬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有病,被打得爬不起来,第二日仍是执拗地来送死。”
  “我岂能放过良机,一刀砍在他的后背,他的肩胛都被砍断,可他却像疯子,不但不躲避,反而迎向我的刀。”
  “后来我想明白了,他想杀死他自己,想去陪你,我怎能如他所愿!”
  “别说了..”
  “别说了!他的事与我无关!”吕云黛哽咽道。
  “芸儿,他还没死,我很惊讶,探子来报,他该撑不过今年秋才对。”
  “别说了!”吕云黛捂着耳朵仓皇逃离。
  策零目送芸儿踉踉跄跄离去的背影,低头忍泪。
  这一回,他再次亲手将她送给了那人,只不过与多年前被逼无奈不同,此刻他心甘情愿。
  他承认自己背负太多家国天下的枷锁,再无法儿女情长,同样都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可他却没有那人爱的纯粹炙烈。
  ....
  吕云黛浑浑噩噩来到神武门外,竟看见苏培盛站在门口等她。
  见她来了,苏培盛小跑着来到她面前。
  “皇后,奴才带您从大清门入紫禁城。”
  “万岁爷说,皇后进出紫禁城都需走大清门。”
  吕云黛刹住脚步。
  大清门平日不会开启,象征大清国门,只有元后嫁入宫中或者皇帝进出紫禁城,以及帝后崩逝,梓宫方能走大清门。
  此时一辆朱轮马车从神武门内缓缓驶出。
  驾车之人竟是本该在守陵的十四爷。
  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年氏额间绑着染血的轻纱,多年未见,愈发明艳动人。
  “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不是皇后,你若想当皇后自去找他哭,找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定会心软。”
  那人最怕女人哭,反正她那些年只要一掉泪,那人就没了脾气,对她有求必应。
  年氏嘴角浮出苦涩笑意:“皇后,我都试过了,却依旧无济于事。”
  “那你再去哭,我教你怎么哭!”吕云黛心烦意乱,伸手就要搀扶年氏去找那人哭泣。
  “娘娘啊,并非谁在万岁爷面前哭都有用的,得看是谁,若是旁人,即便死在万岁爷面前,又如何?”苏培盛哽咽提醒道。
  “我不信你的鬼话!”
  吕云黛拔步往神武门内走去,却听砰地一声,神武门顷刻间关的严严实实。
  紧接着又听见苏培盛提醒说其余三大宫门都已关闭,只有大清门能出入。
  吕云黛一剁脚,不就是走国门吗,她怕什么。
  只是当双脚跨入大清门之时,她却愈发忐忑不安,脚下仿佛千斤之坠。
  入了紫禁城,沿途都是匍匐在地的奴才,他们山呼着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我是来杀人的!”吕云黛咬牙切齿提醒站在身后的苏培盛。
  “是,皇后娘娘。”苏培盛虾着腰毕恭毕敬。
  终于来到养心殿内,眼前赫然出现大行皇帝用的金丝楠木梓宫。
  此时那人正抱着堆叠整齐的衣物,将那些衣物放在棺椁内。
  “来了..稍等一会,快收拾好了。”
  “好。”吕云黛横剑坐在龙椅上,看那人假惺惺在亲自整理破衣烂衫。
  是真的破衣烂衫。
  都是她的旧衣衫,以及她为他做的衣衫鞋袜。
  许是他时常穿的缘故,寝衣都破洞了。
  此时那人手里拿着个破破烂烂的小褥子,想折叠整齐,却蹙眉不知所措。
  那褥子早就变形,硬的能戳死人,怎么折?
  看他丑态百出的与那破褥子较劲,吕云黛忽而鄙夷轻笑出声。
  堂堂一国之君随葬在身边的物件都是破衣烂衫,也不怕被后世子孙笑掉大牙。
  可她笑着笑着,却苦涩的闭了眼。
  他真是疯了,竟将那破烂的褥子贴身塞在怀里,鼓囊囊的极为滑稽。
  深秋季节尚未落雪,他却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衣衫,脑袋上还戴着几顶破帽子。
  都是她做的。
  “我好了。”
  男人欢喜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睁眼,竟见他站在她面前,朝她张开双臂。
  “你为何要哭,别哭了,死的人是爷,你不是恨不得爷早死早超生,不是该笑吗?”
  “我没哭,风沙太大,一时鬼迷日眼!”吕云黛含泪拔剑,一剑戳进他的心口。
  他到底穿了几件衣衫?剑锋触及到绵软的衣料,许久都不曾戳入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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