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正在走神之际,男人忽而毫无征兆的抬手将她拽入怀中。
  带着薄茧的粗粝指腹似乎染着怒火,发狠的揉着她的脸颊和唇瓣。
  吕云黛岂会不知,他醋了,他嫌弃策零吻过她的脸,他向将策零留下的痕迹抹去。
  “王爷,这是何意?”吕云黛含笑抓住他的手掌,仰头主动吻他。
  他绷着脸侧首,她玩味追逐他的脸颊,刻意吻了他满脸濡湿的口水。
  他越是嫌弃,她就越开心。
  此时胤禛压下狂怒心境,脑海里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乌鸦汇报她与策零幕天席地拥吻,险些欲罢不能。
  他咬牙切齿:“你此生再不准踏足准噶尔,不准离开爷身边。”
  她眸中不达眼底的淡漠疏离笑意,让他惴惴不安。
  “好。”吕云黛捧起他的脸,吻住他微凉的薄唇。
  “哼!”
  胤禛轻哼着将她压入软榻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已然一百七十三日不曾见她。
  他几乎知道她每一日的动向,知道她在暗七灵前舞剑、喝酒、与旁的男子拥吻、教导暗七的孩子武功。
  他知道她上个月初感染风寒,病了七八日,这几日仍是有些轻微咳嗽。
  他知道他送去的药,她赌气的不肯吃,他知道她不曾坚定的信任他。
  “我没有杀他。”胤禛无力的解释,不厌其烦。
  他最恨旁人猜忌冤枉他,若是旁人,他不屑解释,唯独她,他已忍着屈辱解释了无数次。
  “我知道不是爷。”吕云黛并未扯谎,她其实知道小七之死,与四爷并无太大关系。
  小七只是想用死亡来唤醒她,让她别再沉浸于虚幻的迷梦中。
  二人裸裎相见,吕云黛将脸颊贴在他狂乱的心口,也让他瞧不真切她的神情。
  他既然刻意伪装深情,她自然也可以游刃有余的玩弄他。
  胤禛愕然发现,她在床笫之欢上,竟变得前所未有的乖顺温婉。
  从前她甚至狂悖的要骑在他的脸上,让他吻那取悦她。
  她乖顺的让他不安,却愈发为她沉沦。
  她渐渐开始迎合他对女人的喜好,就像拔掉抓牙的老虎,自断翅膀的飞鸟般,彻底蜕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可为何他却愈发不安了?他竟开始疯狂怀念她张扬明媚肆意洒脱的嘴脸。
  似乎哪里不对劲..他却不敢细想。
  ......
  康熙四十五年十一月初,吕云黛跟随四爷从盛京回到雍亲王府。
  四爷一回到王府,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处理积压许久的政务,算计他的政敌们。
  他用一招毙鹰之计,就将苟延残喘的八爷彻底逐出夺嫡之列。
  历史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永远由胜利者浓墨重彩书写。
  曾经在朝堂上振臂一呼,从者云集的八爷,如今成了辛者库贱妇所出。
  八爷一党知道夺嫡无望,于是将算盘打到了十四爷身上。
  八爷一党彻底依附十四爷,显然想要让四爷和亲兄弟十四阿哥争夺皇位。
  十四爷是四爷的亲兄弟,即便四爷与十四爷骨肉相残,击败十四爷,也只能是惨胜。
  趁着四爷在书房内忙碌,吕云黛去往吕观稼的府邸。
  吕观稼平步青云,如今俨然是大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
  以吕观稼的升迁速度,成为内阁大臣指日可待。
  吕观稼的私宅比她的私宅阔绰多了,吕观稼说这座宅子在她的名下。
  吕云黛才懒得稀罕,转头就把地契改成了娘的名字。
  “主人。”柿子愈发稳重,此时在小厮的簇拥下,前来迎接她归家。
  柿子夫妇如今是大理寺卿府邸上的内外管事。
  夫妇二人恩爱缱绻,膝下长子青崖更是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内为庶吉士历练。
  再过个几年,待青崖外放为一方主官,定能青云直上。
  吕云黛一踏入后宅,就瞧见吕观稼没出息的盘腿坐在她娘房门前看手札。
  老头坐在小竹凳上,乖巧的就像老鹌鹑。
  她忍不住嘲讽出声:“老头,你就是废物,这么些年还只能睡门口。”
  凭心而论,吕观稼今年才四十一岁,压根与老头沾不上边。
  吕观稼并未恼怒,而是欢喜的敲门:“四娘来了,樱娘,你快开门可好?”
  翁氏一听是女儿来了,忙不迭打开房门。
  却听脚下惊呼一声,吕观稼没脸没皮的抱住了她的腰。
  “多谢樱娘,方才我险些跌倒。”
  吕云黛莞尔,不拆穿老头卖惨的真面目。
  她今日前来,并非是来继续找茬的,而是向提前将身后事都安排妥当。
  “娘,老头子也怪可怜的,反正他欠我的债已一笔勾销。”
  吕云黛俯身笑眼盈盈,朝着眸中含泪的老头伸出手掌:“爹,我扶你起来。”
  吕观稼老泪纵横,嗫喏诶一声,颤抖着手抓紧女儿的手掌。
  “娘,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回,可好?”
  吕云黛牵起娘的手,将爹娘的手交握在一起。
  翁氏低头忍泪,想要将手掌从那人发颤的掌心逃离,却被他攥紧。
  她挣扎几许,索性不再挣扎,七年了,剩下的十一年余生中,她想好好握紧他的手,再不松开了。
  这般温情时刻,老头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堂堂正三品大员,竟抱紧妻女,哭的涕泗横流。
  吕云黛与爹娘一道用过晚膳之后,与爹爹吕观稼来到内书房。
  关好门窗,父女二人开始促膝长谈。
  “爹,吕家是不是开始抉择了?”吕云黛单刀直入。
  吕观稼面色凝重,点头道:“是,康熙爷这些年龙体并不康健,雍亲王为嗣皇帝,只是时间问题。”
  “吕家需未雨绸缪,在雍亲王膝下的小阿哥中,选出一位明主。”
  吕观稼的语气顿了顿,怅然道:“四娘,今后雍亲王的子嗣若开始夺嫡,定比如今更为惨烈,毕竟雍亲王的子嗣全都是一母同胞,是名副其实的骨肉相残。”
  “吕家斟酌之后,决定依附四阿哥弘历。”
  “四阿哥弘历天资不错。”
  吕云黛心内百感交集,连她至亲的娘家人都开始战队,无法想象今后五子夺嫡,又该如何惨烈空前。
  “爹爹,吕家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他们都是您的亲外孙。”
  “为何要在亲情中加载利欲熏心?”
  “不能。作为外祖父,我对小阿哥们一视同仁,但作为朝臣和吕家的掌舵人,我必须做出抉择。”
  “四娘,你别怪爹爹,天家无情,爹爹若一招不慎,吕家定会万劫不复。”
  “你所出的五个小阿哥里,除去年幼的五阿哥,大阿哥与二阿哥谦恭温良,更适合为肱骨之臣。”
  “大阿哥与三阿哥交好,二阿哥与四阿哥弘历交好。”
  “三阿哥与四阿哥势均力敌,三阿哥身后有佟家,瓜尔佳一族、董鄂一族,赫舍里一族、四阿哥身后是富察一族、钮祜禄一族、江宁吕家和桐城张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女儿,你可知雍亲王到底最看重哪位小阿哥?”吕观稼直截了当询问女儿的意思。
  吕云黛默然,四爷最为器重三阿哥弘时,只不过弘时与佟家走的越来越近。
  她如今压根就猜不透四爷的心思,否则也不会被四爷玩弄于股掌间十几载。
  “爹,我不知道。”吕云黛叹气。
  “怎么了?你有心事?”吕观稼见女儿愁眉不展,顿时忧心忡忡。
  “爹爹,您说的对,皇族子弟都是刻薄寡恩之人,雍亲王待我也不如从前那般宠爱。”
  “女儿,你需将眼光放长远,待..”吕观稼压低嗓音:“待他登基之后,若有个闪失,只能在你的儿子里选择新帝,到时候你想与横臣再续前缘,并非难事。”
  吕云黛满眼震惊,没想到爹爹都开始筹谋她守寡后的姻缘了,显然依旧没有认可四爷当女婿。
  听爹爹的语气,说不定若四爷不早些驾崩,爹爹还想人为的送他一程。
  “爹,您别伤害他。”吕云黛话只说一半,后半句是:让我来。
  吕观稼无奈叹息:“女儿,雍亲王实非良人,你不能对他用情太深,否则今后你定会伤心欲绝。”
  “我与你娘都不看好这段姻缘。”
  吕观稼如今是天子近臣,无限接近核心朝政,越是了解皇族子弟,他就越是触目惊心,为女儿担忧。
  雍亲王比康熙爷更为冷酷无情,这样的人,不可能感情用事。
  他的女儿,注定会沦为雍亲王夺嫡的踏脚石。
  吕观稼此刻听到女儿还在维护雍亲王,愈发寝食难安。
  “女儿,无论今后发生何事,你都需告诉爹爹,爹爹哪怕还有一口气苟延残喘,也会护你周全。”
  “爹爹,你需照顾好我娘,也照顾你好自己。”吕云黛垂首敛去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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