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若再彻查下去,他手中的高等暗卫定不够用。
  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他必须不计代价,揪出藏在暗卫中的异类。
  可越是深究,他就越是胆战心惊。
  数十名权贵身边的暗卫全无问题,还有十几名权贵身边的暗卫全都有问题。
  显然幕后之人已然洞察出异样,在故布疑阵。
  如今他彻底乱了思绪,那人很狡诈,令人生畏。
  “额驸,公主请您去用午膳。”长随施施然入内。
  听到额驸二字,瞬安颜攥紧杯盏,目光阴鸷。
  爬床婢所出的孩子,即便是皇子公主又如何?还不是矫揉造作,难登大雅之堂。
  大婚两个月,除了洞房花烛夜那晚不得不与她圆房之外,他甚至提不起与她欢好的兴致。
  “叫家主。”
  长随战战兢兢匍匐在地:“奴才知错,家主息怒。”
  “今后都搪塞过去,别来烦我。”瞬安颜仰头,不耐烦的训斥。
  “家主,还有一事禀报,雍亲王又派人来要新暗卫。”
  瞬安颜轻嗤:“他在西北倒是踏着佟家暗卫的血,混的风生水起。”
  不到一年的时间,四表哥就在西北打了大大小小近百场战。
  连荡寇都要争着去做,西北的悍匪极其难缠,陆陆续续竟折损六名暗卫。
  昨日更是传来潜伏准噶尔的暗三死讯。
  他能将暗六与暗七继续留给四表哥,已是大度,岂会再送暗卫去西北送死,让四表哥踏着暗卫的尸骨平步青云。
  “不必理会,继续搪塞过去。”
  如今暗卫人手紧缺,何必再管无关紧要之人。
  待四表哥归京,他定要将全部暗卫都撤回来,就连那个小东西,也一并夺回来。
  此时一只蓝羽信鸽落在窗台上。
  长随将信鸽身上的密信取下,捧到家主面前。
  瞬安颜正不耐烦,待看清楚密信上的编号之后,忽而坐正。
  待到看清楚密信内容,他不屑嘲讽:“他还真是沉不住气,竟让那小东西依照从前那些暗卫的特长,培训一群江湖中的乌合之众。”
  “罢了,随他吧,如此就更无理由安排新暗卫给他。”
  “给那小东西回信,让她尽力培训即可。”
  他倒要看看,小东西能教出什么玩意儿来。
  “再给四表哥去信,措辞有诚意些即可。”瞬安颜目光始终落在暗卫名单上。
  还有一千六百二十五名高等级暗卫需亲自排查,他没功夫顾及无关紧要之人。
  吕云黛收到佟家消息,已是两日后的子夜。
  自负的瞬安颜果然如她所料,答应的极为爽快,甚至送来诸多暗卫培训的武功秘籍。
  只可惜却并非最为精湛的秘籍。
  吕云黛正惆怅该如何告诉四爷,忽而听到主帅营帐内传来掀桌的巨响。
  她惊得拔剑冲向主帅营帐,看向伪装成小太监的暗四:“怎么回事?”
  “不知,方才佟家来信了,可能与此有关。”
  佟家来信?不好!定是瞬安颜绕过她,来信告知四爷此事。
  吕云黛忐忑掀开帐门,帐内一片狼藉,四爷从未如此失态过,即便再大怒,也不会将奏疏丢弃在地上。
  “爷...针尖儿大的事儿,不值得您如此动怒。”吕云黛小心翼翼说道。
  “呵呵,针尖最能刺痛人心!”胤禛怒不可遏,暴怒的情绪却在看到她来之后,偃旗息鼓,甚至对她发不起半点脾气来。
  心口无名火烧得他面目狰狞,世间也只有她,才会如此忤逆他,他还拿她束手无策。
  他气的抓过马鞭,扬长而去。
  吕云黛心虚的跟着四爷策马扬鞭,来到一处白桦林,却见四爷怒喝着抡剑狂砍白桦树。
  他明明气的暴跳如雷,却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而是跑到树林里砍树。
  他明明知道,利用她这颗棋子,是最优解。
  可他却变得优柔寡断,甚至失去理智,舍不得启用她这颗棋子。
  他沉默不语,满身都是乱枝碎叶,怒喝着抡剑砍树。
  她宁愿四爷凶神恶煞将她骂一顿,可他却只舍得半夜三更跑到荒郊野外砍树。
  吕玉黛站在浅溪边,不敢吭声,只沉默的陪着他。
  直到清晨薄暮,男人气喘吁吁走出白桦林,朝她步步逼近。
  吕云黛忍不住心虚的连连却步。
  他冷着脸,与她擦肩而过,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吕云黛乖巧跟在四爷身后,回到军营内,他竟一头扎进小厨房内。
  菜刀剁骨肉的巨大声响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分尸。
  砰砰砰的响声不绝于耳,吕云黛鼓足勇气掀开帘子,瞧见四爷正在剁鸡肉。
  “葱油豉汁鸡不加芝麻!”
  男人绷着脸寒声说道。
  “午膳喝天麻炖猪脑,有些人要补补脑。”
  “胡麻油煎蛋不加小银鱼和野葱,炖牛排也不加胡萝卜了,糖醋小排改成蒜香,哼!”
  吕云黛鼻子发酸,没想到他与她置气的方式,竟是不按照她喜欢的口味做菜给她吃。
  “好..”她哑着嗓子回应他。
  “一边玩去。”男人将她推离小厨房。
  吕云黛乖乖回到主帅营帐内,替他整理书桌,又乖巧取出他亲手为她做的字帖练字。
  半个时辰之后,苏培盛拎着食盒入内。
  吕云黛赶忙站起身,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门外。
  “哎呀,六子,你别瞧了,爷说不与你一块用膳。”
  苏培盛将菜肴摆在膳桌上,拧身离开。
  吕云黛眸中含泪,盯着桌上的五菜一汤:葱油豉汁芝麻鸡、胡麻油小银鱼野葱煎蛋、红焖牛排、糖醋小排、清炒丝瓜、还有一碟去籽的西瓜。
  芝麻鸡和排骨还细心抽了骨头,两个大鸡腿和两个鸡翅膀都在,还有他和她都喜欢吃的鸡胗。
  吕云黛低头拭泪,焦急起身去寻他。
  竟在小厨房灶台边瞧见他,盛夏酷暑难耐,他挽起箭袖,正捧着个大海碗,大汗淋漓的用膳。
  他的大海碗里放着发柴的鸡胸肉,鸡脖子,还有鸡爪子,鸡肝儿,都是她不爱吃的,他吃的西瓜也没去籽。
  “做甚?”男人背过身,继续低头用膳。
  “爷碗里的饭菜更好吃,奴才要吃爷的饭。”
  “呵,你休想!”
  男人竟然不顾仪态狼吞虎咽起来。
  吕云黛抓起蒲扇,为他扇风纳凉,擦拭满头大汗。
  “爷慢些,奴才不与你抢了,爷慢些吃。”
  盏茶的功夫,他放下空空如也的海碗,语气仍是凉飕飕:“休想。”
  “嗯,奴才不想了..”眼泪夺眶而出,吕云黛赶忙低头拭泪。
  “谁欺负你了?告诉爷!”
  男人焦急为她拭泪。吕云黛抓住他的手,贴在她脸颊上。
  “爷别让奴才觉得自己是爷的累赘。”
  吕云黛呜咽着扑进他的怀抱。
  若没有她,四爷压根不会被贬黜到飞沙走石的边陲之地。
  若没有她,他定不会如此优柔寡断,遇事不决。
  若没有她,他早就与别的权贵子弟一样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都是她,将他生生逼成与这世道格格不入的异类。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连累你,我知道你过得很累。对不起..”
  “苏培盛!!”胤禛抱紧啜泣不止的女人。
  “是谁与她胡言乱语?杀!”
  “没有,是奴才有感而发。”吕云黛哽咽解释道。
  “早说过私下不准将奴才挂在嘴边,为何总是记不住。”胤禛无奈叹息。
  “奴才只是担心私底下将我我我挂在嘴边,在外人面前改不了口就糟了,爷别如此揪细。”
  吕云黛伸手继续为他擦汗。
  小厨房里没有冰盆,他身上更是一股炒菜的油烟味儿和汗味儿。
  他那般喜洁之人,竟能忍着用膳。
  吕云黛牵起他的手,踏出门外那一瞬,他谨慎的收回手,吕云黛则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主帅营帐内,四爷疾步走到屏风后擦洗身子。
  帐内放着冰盆,沁凉至极,吕云黛担心他用冷水冲洗会着凉,忙不迭拎来两桶温水。
  趁着四爷在屏风后沐浴,她赶忙坐回饭桌前用膳。
  方才只顾着找他,饭菜一口都没吃,一会被他瞧见,免不得挨说,她得趁机多吃几口。
  吕云黛吃下半碗饭,四爷光着膀子从屏风后走出。
  此时他盯着膳桌上没怎么吃的膳食,凝眉看向她:“不好吃?”
  “没,天热,胃口小。”
  吕云黛将筷子递给四爷,她知道方才他没吃饱,他在军营中体力消耗大,昨晚还砍了一整晚的树,胃口不至如此。
  男人坐在她身侧,风卷残云将饭菜吃完。
  “晚膳吃凉面,给你放几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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