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殿下,您要去哪?您去才更合适。”
“我不能再抛下她。不能!”策零含泪看向那道遁入暗夜的孤寂身影。
吕云黛趁着暗夜解决掉几个棘手的阻碍。
随着愈发靠近大清与准噶尔边境,她原本颓丧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清明。
服下丹药之后,她不知疲累,随时处于亢奋的备战状态。
金创药早已用尽,蛇蛇上蹿下跳叼来好些草药,吕云黛将草药塞入口中嚼碎。
满口的苦涩,她将嚼碎的草药涂抹于还在渗血的伤口上。
此时此刻,她忽然对四爷涌出浓烈愧疚。
冥冥之中,她竟然放走了四爷一生死敌。
四爷登基之后,与准噶尔汗王策零素来面和心不和。
雍正九年和通泊之役,骁勇善战的八旗精锐惨遭策零暗算,甚至被逼得割辫血战,最终全军覆没。
京城家家戴孝,但凡能打战的八旗精兵强将几乎消耗殆尽。
四爷经此惨痛败战之后,
几乎一蹶不振,为后世唾骂诟病百年,终其一生,直到驾崩都未有再战之力。
直到策零死后,乾隆才彻底打败准噶尔汗国,更是传闻大清汉尼拔乌雅兆惠故意踹翻车轮,低于车轮者不杀。
可即便是襁褓中的婴儿,也比放倒的车轮高,故而准噶尔被大清灭族,杀的只剩下名字。
也不知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一辈子都致力于灭掉对方,不死不休。
吕云黛越想越对不起四爷,忍不住勒紧缰绳来到策零面前。
“策零王子,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好。”策零脱口而出。
吕云黛愣怔,她都没说什么事呢,他就满口答应。
“我还没说什么事!”
“都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策零从脖颈取下随身携带的信物。
跟在王子身后不远处的哲娜看到王子竟然将送给王妃的狼獠牙送给那个汉女,顿时怒不可遏。
准噶尔男子成年之后,会将猎得的第一条狼王的獠牙取下,以此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心爱的女子,一生只能送一次。
即便女子死去,第二任妻子都没有资格得到獠牙。
那是属于她的定情信物,可脖子上隐隐作痛的瘀伤,却在提醒她,必须咽下这口恶气。
“这是你赠我骨笛的回礼。”
“嗯。”吕云黛接过那对看似普通的动物牙齿吊坠,猜测是他亲手做的,于是随意戴在脖子上。
“王子,答应我,今后你若登基为新汗王,若大清不主动侵犯,可否与大清和睦相处?”
策零唇角的笑容僵硬无比,他垂眸敛去眸中怨恨。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已然知道芸儿的主人是大清四皇子,也已立下血誓,此生将与那四皇子不死不休!
“不行。”他咬牙切齿说道。
“为何?”吕云黛诧异,为何策零对大清的仇恨如此深刻。
“只有这件事不行,旁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策零期盼听到她开口说要与他重归于好。
可他知道,以她爱憎分明的性子,已对他失望至极。
此刻她的眸中更是不再温情脉脉,满是疏离淡漠,即便不愿承认,可他已永失所爱。
说话间,吕云黛倏然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着地面。
“有一支不下五千的骑兵在三里开外,正往此地集结。”
她面色凝重,握紧长刀,下意识挡在策零身前。
倏地,后背一暖,策零从身后抱住她。
“你做甚?”吕云黛伸手反抗,却忽然察觉到一滴滴温热的眼泪滑入脖颈儿。
她沉默不语,垂首任他抱着她哭泣。
“别哭了,我都说了不怪你。”
“是我的亲兵。”
“芸儿,对不起...”
“我不原谅。”吕云黛了解策零,倘若她开口说原谅,他定会痛不欲生,这些年他颠沛流离,已经过得很苦,她不忍。
不消片刻,眼前赫然逼近一群身穿甲胄的准噶尔骑兵。
吕云黛掰开策零环抱在她腰上的手掌:“珍重。”
她并未回头,而是朝着扬手道别。
就在此时,策零身边的随从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缓坡:“殿下,有大清的士兵追来了!”
“奇怪?怎么才几十人?”
“杀无赦!”策零已然看清楚冲在最前方的少年到底是谁。
“别杀他!”吕云黛看着策马朝她冲来的四爷,不禁潸然泪下。
“你喜欢他?”策零的的语气忍不住染着凄惶。
“不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伤害他半分!”吕云黛转身,剑指策零眉心。
“撤兵!”策零扬手间,严阵以待的骑兵顷刻间潮水般退到他身后。
“芸儿,他并非善类。”
“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吕云黛翻身上马,朝着四爷纵马疾驰。
“主子怎么来了?”
胤禛勒紧缰绳,目光始终不曾从她满身的伤痕离开。
他板着脸解下披风,兜头丢给狗奴才:“来给你收尸!”
跟在四爷身后的苏培盛难受的挪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天晓得这些天日夜兼程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马都跑死好几匹。
第34章
旁人固然不知,但苏培盛心里门儿清,爷虽然面无表情,但每回扑空寻不到六子的身影,爷的面色就阴沉几许。
一路上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长生天保佑,今日终于寻到六子,苏培盛暗暗擦一把冷汗。
“爷别逗奴才。”吕云黛勒紧缰绳,掉转马头挡在四爷身前。
“只是路过。”胤禛挑衅笑看不远处端坐在马背之上的丧家犬。
他正凝眸将视线重新投向挡在身前的背影,却愕然发现她的身型竟摇摇欲坠。
“暗六!”
他下意识冲到她面前,将昏厥的女子抱入马车内。
策零也已气喘吁吁冲到芸儿面前,却咬牙收回即将触碰到她衣袖的指尖。
他活在尸山血海里,被无数死人托举着踽踽前行,早已万劫不复。
家国天下的滔天恨意,已然将他拆骨削肉,他再无法言爱。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她被那人抱在怀中离开,他的心也跟着一空,随即是钻心刺骨的痛。
“殿下,那是大清四皇子,您若将他生擒,我们就能要挟清国与我们连手对付噶尔丹逆贼,再不济也能换来一批粮草辎重。”
乌日图已然握紧长刀,只待殿下一声令下,五千儿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大清四皇子沦为阶下囚。
“不,若出战,我会唾弃自己。”
策零眸中含泪,盯着那辆渐行渐远,逐渐驶出他生命的马车。
那位四皇子明明对芸儿有情,甚至无惧千军万马,也义无反顾救回芸儿。
他看向芸儿的眉眼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与说出口的冷言冷语互相顶撞与背叛,矛盾至极。
只是个胆小如鼠之人。甚至不敢看清楚他自己的心,实非良人,芸儿定与他无果。
他必须尽快夺回王位,今后以天下为聘,才有资格求芸儿原谅,方能破镜重圆。
.....
马车内,苏培盛焦急撕开六子的衣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叶太医,没法撕了,伤口都和衣衫黏在一起,若强行撕开,定连皮带血扯下肉来。”
“快些烧热水,将她泡在温热汤药内,将衣衫与伤口黏连处慢慢剥离。”随侍的心腹太医叶天士焦急催促。
暗四与暗八看到六子奄奄一息,俱是心急如焚的加快手中动作,不消片刻,就支起篝火与帐篷。
暗八刨坑的铁铲都冒出火星来,刨好土坑之后,暗四火急火燎取来油毡布,将土坑做成临时的浴桶。
暗八几乎下意识伸手去抱六子,却被眼疾手快的苏培盛推开。
“你们出去戒备,杂家来。”
暗八后知后觉,才想起六子到底还是女儿身,他们是男子,的确不方便伺候六子沐浴,苏公公是无根的太监,算不得男人,还是他来照顾六子妥当。
于是与暗四推到帐篷外。
此时苏培盛褪去外袍,光着膀子来到六子面前,六子还躺在四爷怀中。
苏培盛挠头,语气染着些许不确定:“主子,可要让奴才伺候六子沐浴药汤?”
“转过去。”四爷无甚波澜的语气传来。
苏培盛诶一声,背过身回避,身后很快传来水花荡漾声,爷竟亲自伺候六子沐浴。
浴池内,胤禛亲自清理她为别的男子承受的累累伤痕,他的指尖描摹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小心翼翼处理伤口,抹去那些恼人的痕迹。
胤禛莞尔,属于他的东西,他到底还是夺了回来。
此刻她安静的让他心烦意乱,即便太医说她累的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