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浑身紧绷,一刻都不敢懈怠。
  剃干净发茬之后,吕云黛又取来玉梳,伺候四爷梳头,将零星几丝剃下的发丝梳落。
  “主子,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
  苏培盛虾着腰,用小鬃毛刷子将爷身上的发茬仔细拂开。
  趁着苏培盛在伺候四爷,吕云黛眼疾手快,将挂在梳子上的一根青丝藏于袖中。
  “六子,方才爷梳下五根儿青丝,杂家看得真真儿的,你缠绕在梳子上别弄丢,一会杂家来收拾。”
  苏培盛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吕云黛听得后背直发凉,她真是关心则乱,忘了这茬,为防有人用主子的头发行巫蛊厌胜的恶毒行径,奴才们会将主子的头发仔细收集起来焚毁。
  “遵命。”吕云黛欲哭无泪,一咬牙,悄悄揪下一段头发藏起来,苏哥哥总不能还仔细将头发放在桌上检查长短不齐吧。
  她心虚的转身准备离开耳房,身后倏然传来四爷凉薄低沉的声音。
  “拿来。”
  “啊?爷说什么?”吕云黛故作镇定,明知故问。
  “哼!”
  “主子,奴才真不知啊。”
  “嗯?”
  听到愤怒腔调的嗯字,吕云黛彻底怂了,四爷从不言之无物,他定是知道了。
  她乖巧从袖中取出一截一寸多长的青丝,乖乖捧到四爷面前。
  “主子恕罪,奴才..奴才只是自作多情,悄悄到月老庙求来姻缘符,想将爷的青丝与奴才的青丝纠缠在一块,大仙说,只要奴才将心爱之人的头发和奴才的头发缠绕在姻缘符,再一并焚毁,喝下香灰,来世奴才就能与主子长厢厮守...呜呜呜...”
  “奴才罪该万死,是奴才不要脸,贪图与爷有来世情缘,奴才该死,呜呜呜...”
  吕云黛匍匐在地上,生死关头,她忍着疼咬舌尖。
  该死的眼泪,快流啊!要命之时却挤不出来!
  “哼,罚俸一年!若再敢犯,杖杀!”
  完了!没想到她都当暗卫老大了,还是逃不开罚俸的噩梦,一想起银子没了,吕云黛鼻子一酸,伤心欲绝,哭的涕泗横流。
  “狗奴才,符咒在何处?”
  吕云黛边哭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男女交缠阴阳和合图的荷包,哭哭啼啼从荷包里取出一道黄符。
  芳心诈骗这一行,她是专业惯犯,她素来谨慎,自然将失败后的退路都准备好。
  她忍着恶心,捻起缠绕黄符的一缕青丝,抬眸含情脉脉看向四爷:“主子您看,这是奴才的青丝。”
  “奴才剪的左边耳后青丝,不信您瞧。”
  吕云黛披散下头发,从耳后揪出一缕半长不长的青丝。
  她心思缜密,四爷又生性多疑,黄符缠绕的那一缕青丝,自然用的是她的真头发。
  苏培盛抓着青丝一比对,赶忙给六子帮腔:“爷,六子没撒谎,还真是。”
  “爷...许奴才来生可好?哪怕让奴才在您身边当一只...蟑...鱼也成。”
  她本来想说蟑螂的,话没说出口,就被自己恶心坏了,她不想牺牲太大,就改口成章鱼了。
  一滴假泪完美滑落,吕云黛泪眼盈盈,深情款款看向四爷。
  “噗呲...”苏培盛没忍住笑出声来。
  旁的女子都会把自己比喻成鸳鸯蝴蝶,六子倒是有趣。
  “这..为何是章鱼...”苏培盛憋笑。
  吕云黛没想到苏培盛会如此揪细,懵圈片刻,故作期期艾艾道:“章鱼有八臂,如此就能多出六臂,多拥抱主子一刻也好。”
  呕..她快被自己瞎编的土味情话油死了,求求了苏哥哥,别再拆台了,人艰不拆的道理懂不懂。
  吕云黛说完土味情话,赶忙低头回避四爷审视的目光。
  耳房内安静的只剩下西洋自鸣钟的走钟声,吕云黛毕恭毕敬匍匐在四爷脚下,大气都不敢喘。
  “狗奴才,滚!”
  头顶上方传来四爷冷冽的声音。
  “奴才该死!”吕云黛麻溜转身离开。
  出了耳房,她愁眉苦脸抬头,就瞧见蹲在海棠树上的暗四朝她竖起大拇指,夸她勇猛。
  她垂头丧气躲到廊柱后,决定今后一犯错就对四爷表白,这歪招还挺管用。
  此时苏培盛憋着笑,踱步到她面前:“六子,你若真缺银子就告诉杂家,别拿命啃硬骨头,爷不是咱这种奴才肖想的。”
  “苏哥哥别笑话我,那您倒是说说看,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吕云黛反问道。
  “这..”苏培盛被问倒了。
  他其实也不清楚四爷喜欢什么样式的女子,爷身边伺候的不是太监就是暗卫,要么就是上岁数的老嬷嬷。
  苏培盛是爷的贴身奴才,几乎日日跟在爷身边,也不曾见过爷对哪位贵女或宫女青睐有加。
  这些年来,与爷打照面最多的年轻女子,反而是叽叽喳喳闹人的六子,爷几乎与她朝夕相处。
  只不过无论爷喜欢何种女子,肯定瞧不上六子。
  否则也不会等到如今都不允许六子为他侍寝。
  苏培盛摆手推开嬉皮笑脸凑过来的六子。
  “主子的喜好别瞎打听,反正爷不喜欢你这样式,你就别再自讨没趣,回头爷恼怒起来,你脖子上吃饭的家伙还要不要?”
  “要要要。多谢苏哥哥提点之恩。”
  吕云黛见好就收,哪儿还敢死皮赖皮继续追问。
  但她根据历史记载,大概猜到四爷喜欢娇柔娴雅的汉女,他后宅姬妾也多为汉军旗女子。
  就连他命定的真爱,连历史都承认被雍正偏爱的年贵妃也是汉女。
  此时耳房内,胤禛屏退奴才,独自端坐在软榻边。
  他的目光投向丢在桌案上那不堪入目的荷包。
  狗奴才痴心妄想求来的黄符露出半截,黄符上还缠着她一缕青丝。
  他只觉得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她哭哭啼啼求来世缘的可怜模样。
  罢了,就当他惜才,想降服她,得到她的忠心侍奉吧。
  胤禛取下玉梳上的头发,伸手将他的青丝与狗奴才的青丝缠绕在一起,与那黄符连同荷包一起丢入炭盆内燃尽。
  “狗奴才!”胤禛转头看向窗外。
  “奴才在~”吕云黛从窗户探头探脑。
  “你已如愿以偿。”胤禛不信来世命理之说,举手之劳就能收伏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何乐而不为。
  “多谢主子成全奴才痴心一片。”吕云黛脸上洋溢着假笑,心底却叫苦不迭,不要啊!
  她真怕一语成谶,来世真变成挂在四爷腿上的章鱼,幸亏她没说蟑螂,否则定会做噩梦。
  “回吧。”胤禛随手抓起果盘内的苹果赏她。
  “主子,蜜桔的叶子蔫了。”吕云黛满眼笑意指了指果盘里的蜜桔。
  “哼!”胤禛抓起两个叶片鲜绿的蜜桔丢给狗奴才,见她还笑眯眯盯着橙子,他无奈丢给她三个鲜橙,让她滚蛋。
  吕云黛得了蜜桔和鲜橙,给暗四分一个,又给苏哥哥分一个橙子,带着剩下的橙子蜜桔和苹果准备归家。
  “六子~我这有两张戏票,今晚我临时当值,内聚班的戏票不能退,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可惜了。”
  暗四坐在柿子树上,扬扬手里的戏票。
  “成啊,多谢暗四。”
  吕云黛接过戏票,转身回到廊下。
  她正准备将戏票塞到怀中,准备今夜带着柿子一块去看戏,可手里一空,戏票竟被人抢走一张。
  “内聚班的什么戏?听闻内聚班新排一出战宛城,嗨哟也不知唱的什么,场场座无虚席。”
  吕云黛听出苏哥哥想要这两张戏票,赶忙双手奉上。
  “苏哥哥,我这个大老粗哪儿看得懂什么战宛城战豌豆的,如此有墨水儿的戏,还得您去瞧瞧,免得奴才边看边打瞌睡,白瞎这戏票。”
  “成成成,那我笑纳了,六子,今晚我不当值,咱一块去瞧瞧。”
  “那敢情好,苏哥哥,我给您准备五香瓜子儿、糖卷果和糖耳朵。”
  吕云黛对四爷身边奴才的喜好了如指掌。
  正好趁机巴结巴结苏哥哥,求他在四爷面前多照拂她。
  书房内,胤禛在教导十三弟算筹与书法。
  此时小十三从箭袖中取出一块精致考究的西洋怀表。
  “哪来的?从前不曾见过。”
  胤禛的目光被那金壳嵌珠珐琅怀表背面的微雕画吸引。
  “是阿六送的生辰礼物。”
  胤祥素来对四哥知无不言,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
  “哦。”胤禛心中诧异,难怪那狗奴才成日里喊穷。
  估摸着这几年赚的银钱都贴在这块西洋怀表上了。
  胤祥偷眼瞧见四爷板着脸,心中暗道不妙。
  都怪他方才心直口快,四哥的奴才送礼物给他,定会让四哥多想。
  于是他硬着头皮赶忙说奉承话:“这表尚可,定没阿六送您的礼物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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