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趁着四阿哥在书房内,吕云黛寻了一处房梁隐匿。
  暗四的小宠物们排排挤在她身侧大眼瞪小眼。
  吕云黛伸手戳戳小猫头鹰的鼻子,小家伙脾气还挺爆,追着她的手指啄个不停。
  小猴子也开始顽皮的揪她衣衫,吕云黛初时还满眼笑意,倏然轻启红唇说出晦涩的兽语。
  小猴子愣怔片刻,将手里的芭蕉乖乖递给她。
  吕云黛接过芭蕉,在小家伙脑袋上敲一下,又将芭蕉还给它。
  她的目光正投向书房内的四阿哥,却感觉到腿上凉飕飕的,低头看见蟒蛇不知何时堆在她腿上。
  她喜欢在炎炎夏日将蟒蛇围在脖子上当冰围脖消暑,但冬日里却对小家伙敬而远之。
  将扭曲成麻花的蟒蛇放在一侧,她开始聚精会神当值。
  藏匿在草丛内的暗四早就习惯暗六能轻松驾驭捉弄他的宠物,确切来说,暗六的控兽之术在他之上。
  是夜,吕云黛坐在屋内房梁,看四阿哥在批奏折。
  这几日毓庆宫和康熙爷给四阿哥送来不少无关紧要的折子历练。
  “狗奴才,把蛇丢出去,臭。”
  四阿哥忽然寒声呵斥道。
  哪儿臭了?四阿哥还真是矫情的富贵花,吕云黛把小蟒蛇抓到手里嗅了嗅,哪儿有味道了?
  暗四对他的小宠物呵护备至,小家伙来之前甚至还洗过澡。
  “遵命。”她朝着小家伙嘶嘶叫几声,小家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溜出窗外。
  送走蟒蛇,吕云黛回身看向四阿哥,更深人静,四阿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中衣,她飞身跃下,从屏风取来斗篷,裹在四阿哥肩上。
  “主子,夜色寒凉,仔细别冻着。”
  她顺势开始将放在桌边晾干墨迹的折子收起,按照官职大小顺序整理好。
  从四阿哥的批复中,能看出他将来定是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批复内容言简意赅,总能一语中的。
  其中有一本奏折滴落几滴朱砂,正好滴在官员的名字上,四阿哥还会贴心的在一侧解释是他不小心洒落,安慰对方别介意。
  要知道古代用朱砂勾名字代表处死,想不多想都难。
  此时她看到一封关于贪墨赈灾粮的案件,忍不住皱眉。
  不知四阿哥到底受过什么挫折磨难,为何年纪轻轻杀戮心如此深重。
  “暗六,这份折子有何问题?”
  胤禛甚是喜欢与暗六探讨政务,她见解独到,总能让他打开思绪,犹如醍醐灌顶。
  第19章
  “主子,奴才愚钝,觉得堵不如疏。”
  “两江总督的奏折,您批复贩卖私盐者罚银一千两,主犯枭首示众,但总有人抱着侥幸。”
  “依奴才愚见,不若再加一条举报贩卖私盐者赏银一千两,让两江所有百姓都成为朝廷的眼睛,定能更快杜绝贩卖私盐之弊端。”
  “再有,湖广七州县闹腾赈灾拨款不均,您批复湖广巡抚按照各州县受灾程度拨款并无不妥。”
  “但为难的会是湖广巡抚,他无论怎么分派,都会引起各州县百姓不满。”
  胤禛放下湖笔:“爷还批复湖广巡抚,让他将受灾州县主官齐聚,让他们推选出一主官统筹。”
  吕云黛点头赞赏道:“主子处理的极好,只不过您忽视了人性本恶,统筹之人定会不自觉给自己或者给相熟的同僚多分些。”
  胤禛眼前一亮:“爷再加一条规矩,统筹者需等其余州县分配完毕之后,再取剩余赈灾款,统筹者定会不遗余力,将赈灾款分均匀。”
  吕云黛点头赞许,将问题最大的奏折捧到四爷面前。
  “主子,这亳州知府杜清辉勾结粮商贪腐一案,杜大人将赈灾粮食换成牲畜吃的糠麸简直妙哉!”
  “他不该秋后问斩,朝廷该拔擢重用他。”
  “愚蠢!贪官污吏不杀反而拔擢,简直荒谬绝伦。”
  胤禛素来最厌恶贪官蠹虫,听到自己的奴才在颠倒是非维护贪官,忍不住开口训斥。
  “主子,饿急的灾民不是人,只能吃畜生吃的糠麸,朝廷根本做不到让灾民吃饱吃好,而是该让他们尽量活着。”
  “荒谬!狗奴才,简直一派胡言。”
  胤禛一听到狗奴才说大清的灾民不是人,气的面色铁青。
  吕云黛看四爷生气了,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主子息怒,康熙爷施行仁政,以仁孝治天下,官场上清正廉洁的官员多还是贪官污吏多?”
  “朝廷下发的赈灾粮经过层层盘剥,能真正送到灾民手中的又能有多少?”
  “一斤赈灾粮能换三斤糠麸,只能养活一人的赈灾粮转手成糠麸,就能养活三个人!”
  “糠麸难以下咽,还能杜绝居心叵测之人伪装灾民冒领赈灾粮,简直一举多得。”
  “真正的灾民饿的甚至能吃树皮,吃能将胃撑破的观音土,甚至易子而食,糠麸对他们来说,该比易子而食更能接受。”
  “奴才尝过糠麸,比观音土和树皮好吃,比人肉..总之糠麸能吃。”
  吕云黛语塞,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人肉的味道,想起就忍不住反胃。
  “主子,糠麸在受灾区之外不值钱,没人会倒卖糠麸这种喂牲口的饲料,若奴才猜测的没错,杜大人不但没中饱私囊,反而还倒贴不少车马银子。”
  胤禛默然不语,她一番真知灼见,令他汗颜。
  他曾密令赈灾官员在赈灾白粥中撒沙土,区分灾民与谋利者,只不过收效甚微。
  他到底太年轻,从未到底层历练,还需多磨砺。
  胤禛捉笔将斩杀杜清辉的批复修正。
  四爷是个虚心受教的好主子,吕云黛见四爷在奏折上批复夸赞杜大人的蓝批,欣慰的低头继续整理奏折。
  胤禛停笔之后,脑海里浮现出方才她说麦麸比土和树皮好吃之时,一脸沉痛的神情。
  他下意识从抽屉里随意取出一块银子,捻在手中掂量后,又觉太轻,犹豫片刻,抓起一张银票递给她。
  “赏你,爷的奴才还不至于吃不饱。”
  “主子,哎呦~~奴才叩谢主子隆恩!”
  吕云黛抓紧四阿哥赏的一百两银票,当场给四阿哥跪下了。
  她拿到钱之后,眉开眼笑的财迷模样煞是可爱,胤禛才发现她笑起来腮边有酒窝。
  眼见她笑的没心没肺,胤禛竟鬼使神差,伸手戳她的酒窝,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中莫名一颤,他慌乱垂眸,收回指尖。
  “财迷!你脸上沾了糕点碎屑。”胤禛沉声说道。
  “啊?还有吗?”
  吕云黛慌乱伸手摸脸。
  “嗯,这里。”胤禛忍笑,戳她另一边脸上的清浅酒窝。
  “多谢主子,奴才失态了,奴才该死。”吕云黛感激的看向四爷。
  “把方才爷作画时滴落在奏折上的朱砂清理干净。”
  吕云黛顺着四爷的目光,看向摊开的奏折。
  臣子替皇帝批复的奏折都用蓝批,只有皇帝才能用朱批。
  四爷用蓝笔批复,却在官员的名字上恰好滴落朱砂,的确不妥。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特制的药水,顷刻间就将官员的字迹和朱砂一并抹去。
  “主子,暗三擅长临摹字迹,奴才提醒他把名字加上。”
  “嗯。”
  整理好奏折之后,苏培盛端着托盘给四爷送宵夜。
  胤禛盯着梅花碟中的牛舌酥饼,想起暗六那厮被一碗不要钱的牛肉面糊弄,担心被他责罚的吃瘪模样。
  忽然很想再戳一戳她的小酒窝。
  胤禛捻一块牛舌酥饼,沉吟片刻,想起她最馋牛舌饼,他将酥饼放回碟内,扬手将盘子抛向房梁。
  吕云黛正躲在房梁上慨叹四爷今晚的点心是她爱吃的牛舌饼,倏然迎面飞来一整盘牛舌饼。
  她眉眼染上笑意,接过盘子:“多谢主子。”
  “六子,茶。”
  苏培盛早就习惯在六子于屋内值夜之时,多准备一份茶水。
  四爷就是个闷葫芦,他刚到爷身边伺候之时,爷说话都是冷冰冰的嗯、哦、好、可、不,就像个冰雕似的一字仙人。
  奴才们都怕他,唯独六子性子活泼,总能逗得四爷与她多说几句话。
  苏培盛忍不住在心中慨叹,若暗六能陪伴四爷一辈该有多好,爷身边就这一朵解语花。
  吕云黛吃饱喝足,躺在房梁上歇息。
  第二日暗二前来交班。
  暗二最擅长医术,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叹气。
  “六子,你不老实,昨夜是不是做了春梦?脚步虚浮,肾气不足,该补补了。”
  暗二抱着手臂直摇头。
  “你快些找个男人嫁了吧,少看点那种书。”
  “胡说,我没看!”吕云黛一本正经撒谎。
  “是,你没少看,敢不敢让我给你号脉。”
  “好了好了,二华佗...以后再说。”
  吕云黛尴尬挠头,在大夫面前还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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