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鹤 第37节

  她的脑袋趴在他的肩窝,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附在他耳边,细碎的低吟着轻轻吟诵,想要找回场子一般,跟他调情:“因时借得东风便,刮得檀郎到枕边。”《金瓶梅》,原句是“何时借得东风便,刮得檀郎到枕边。”
  谢鹤逸一怔,回味后更深地进入她,谑笑道:“谁教你的这种荤话?”
  她张着嘴巴变了调儿地喘,“二公子,我看了你……书房里的《金瓶梅》……”
  他乐得不行,顺势问:“二公子我收藏的禁书可不止这个,还看了什么?”
  她拿乔道:“……反正很多。我还看了好多小说和漫画,还有小电影,你真不一定比我强。”
  原来“一般”是见识多了得出的结论,谢鹤逸只是笑,不再问。
  孟臾调整了下呼吸,一点点地将他纳进去,摸准时机用力收紧盆底肌,紧接着如愿以偿听到他舒服地喟叹声。
  双向的互动,就像在跳华尔兹,伴随着音乐的节奏,进退,摆荡,旋转,快感紧锣密鼓地堆积叠加,情和欲像是在空中盖起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只要冲过那个临界点,所有令人痴迷的、沉溺的、割舍不下的瞬间皆会化为乌有。
  谢鹤逸敏感地察觉到孟臾似乎并不想海市蜃楼这么快坍塌消散,他的手从她胸前慢慢往上移,在那纤修的天鹅颈收拢,她的脖子太细了,仿佛用一只手就能完全环绕住,他的手指不断收紧,她没有挣扎,只是拼命张着嘴呼吸,呻吟,缺氧带来另一重妙境,濒临窒息很快让彼此已经达到高潮快感更上一层楼,如果不是她憋胀到通红的脸颊实在让谢鹤逸难以忍受,他绝对不会这么快松开。
  看着她享受情潮甚至比真正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更让谢鹤逸着迷,极致的巅峰过后,孟臾失去意识般完全软瘫在他怀里。
  重新洗干净收拾好躺在床上,孟臾简直是累到立刻入睡,恍恍惚惚听到一墙之隔的客厅传来谢鹤逸讲电话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送东西,然后是密码锁开合发出的电子音。
  睡到半夜,谢鹤逸才终于忙完,在她身边躺下,他侧着身子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颈间,嗅得到她发丝微微的清香。
  迈入十二月,南江今年冷得厉害。
  室内装有整套的恒温新风系统,孟臾窝在被子里早就睡热了,他的身体却还是冷的,被束缚的感觉总归没那么舒服,她拧动了下,内心不知为何又有点柔情似水。
  “忙什么?这么晚才睡……”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
  “吵醒你了?”他的声音温存地像是在梦中,接着轻吻了几下她睡裙拉下来时露出的那块明显的疤痕,“陈墉说,可以约医美去掉。”
  孟臾立刻翻过身,正色强调底线,“你觉得很丑是吗?……做不做医美是我自己的事,我的身体我做主,跟你没关系。”
  语气中竟然暗含警告?谢鹤逸哂笑,低叹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
  孟臾大概也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应激误解了他的意思,软绵绵地用唇蹭了蹭他低垂的眼皮,“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呢。”
  平板的屏幕还是不够大,对着看了两个小时,眼睛的酸胀感无从消解,她明显是有所察觉的,此刻适时送上的熨帖恰到好处,谢鹤逸丁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次日,田欣过来取行李,和孟臾一起出发去机场。
  谢鹤逸的航班更早,裴渊过来接人时,留下了另外一辆车。
  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田欣的情绪看起来很不错,在手机上敲几行字傻笑两声,孟臾免不了关心一下,“昨天相亲遇到合适的了?”
  田欣收起手机,先长叹一声,“别提了,哎呦喂——”
  “怎么回事?不是说条件挺好的吗……”孟臾记得她一直都说这次对方的条件特别好,要好好争取来着。
  “是个外企的人力资源总监,穿的西装革履的,上来先慷慨激昂地论述了一番他的家庭背景和职业生涯,说是拿最高一档税率的年薪,我一听没戏了,这我都听不明白到底是赚多少钱,说完就开始让我做自我介绍,接着跟查户口一样问了一大圈,最后得出结论说我学历不高,只读了小本科,还不是 211985,含金量低……”
  田欣气得不行,“我服了,他是来招聘的吗?面试官都没他那么毒舌……这大概就是菩萨对我那回一次见七个的惩罚吧。”
  孟臾笑问:“那你跟谁聊得这么火热?”
  “昨天打游戏新认识的小哥哥——”田欣压低声音,眼中笑意掩饰不住,“可有梗了,可会撩了,本搞笑女好上头,恨不得把发生的一切分享给他看,我吃不了爱情的苦,但暧昧真是……”
  孟臾看她一脸欲罢不能的样子,追问:“分享欲?”
  “对啊,就是——你到哪儿啦,吃饭了吗,讲个笑话吧……”田欣授课完,继续低头对着手机狂笑。
  于是,孟臾落地后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谢鹤逸发消息——
  「到了,这里天气很好」
  拿完行李,先打车到会展中心报到,简单布置完现场,回到酒店。已经是傍晚时分,办理好入住,田欣发动天生随身携带的美食雷达,在附近找了家地道的菜馆,点了几道新鲜可口的本地菜,文昌鸡,四角豆,还有两个大青椰子。
  孟臾想了想,一一拍了,挑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味道还不错」
  谢鹤逸开了一整天的项目结项会,晚上回到下榻的酒店才看的手机,他划拉着和孟臾的消息界面里那一排排的文字和照片——他曾经自以为用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实际却绕了个大圈子,如今他履行承诺撤掉了一切让她反感的东西,她便开始努力重建她想要的亲密关系模式,再一次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美食街正对着绵延数里的白沙滩,沙子细绵如白糖,赤脚踩上去松软舒适,海岸线连着天际线,一望无际。
  吃完饭,孟臾和田欣在海边散步,收到谢鹤逸的回复——
  「一直在开会,刚看到」
  「宝贝,玩得开心点」
  田欣满脸八卦地凑过来,抖着小臂夸张地调侃道:“啊看不出来啊,谢二哥人看起来冷冷的,没想到这么肉麻,他叫你宝贝哎——”
  还没来得及摁熄屏幕,一条银行余额变动的消息在顶端弹出,田欣只看了一眼就把嘴巴张大成了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圆形,“天呐,这是多少个零啊?比那个交最高档税率总监的年薪还高吧,啊?”
  紧接着,谢鹤逸的电话打过来,沙滩上有人在跳竹筒舞,热闹的厉害,孟臾避到一旁接通,还没开口,就听那头咳了两声,低低笑道:“北京下雪了,你想看吗?”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哑火了,再不想兴师问罪。
  她以前有一张相当于是无限额度的卡,但几乎没怎么用过。她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反而还要比旁人思虑更多些,真要细算起来,她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都是他出的,就算吵架时能不管不顾铆足劲儿往他心上捅刀子,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她给出的小小温情,他好像都在努力学着回应。
  孟臾静默几息,只是说:“我……我有钱的。也用不着那么多。”
  她说得是实话,为了自由,她确实靠奖学金和兼职存下了一笔钱,数目还不小,那是这个年龄阶段她能达到的极限了,可这方面,就算努力一辈子,在他面前也远远不够看。
  谢鹤逸点燃了支烟,坐在窗前抬眼向外望出去,细碎晶莹的洁白雪片正纷纷扬扬飘洒在夜幕之上,都市霓虹华厦都沦为背景。
  时间过得快,又是一年初雪时。
  他沉吟了下,似是从未有过的为难,迟疑片刻后,才斟酌着道:“我不在你身边,就当是以备不时之需吧。”
  孟臾没作声,目光从远处泛白的浪花上收回来,隐约的涛声中,又听到他说:“孟臾,我……并非想要看轻你,但是——”她听到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叹息声,“我……很不擅长讨好别人,所以,不要拒绝依赖我,好吗?”
  第55章 过敏了
  从那之后,孟臾自早晨起床开始,到晚上入睡前,只要觉得有意思,哪怕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给谢鹤逸发过去,有时候他得空,回复得很快,有时候可能忙,要等到晚上才会一起回电话。
  他不是一个特别爱表达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絮絮叨叨地讲,但即便只是一些日常的、琐碎的废话流,他也能听得饶有兴致。
  展会的第三天是闭幕式,按日程的安排,上午有省市相关部门及文艺联合会的领导出席致辞,结束后,一行人走下主席台,沿着参观步道浏览了各展台,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堆新闻记者和长枪短炮。
  一开始孟臾只顾低头整理核对展品和宣传册,根本没注意到,还是田欣好奇地踮着脚观望,她才凝眸望过去一眼,打头那排左边的女士气质优雅又坚毅——是谢鹤逸的母亲,江予微。
  不过孟臾觉得她应该是没注意到自己,全程不急不缓地听着身边引导人员的介绍走过去,连侧目都没有。
  但接近中午时分,有一位机关秘书打扮的年轻女士过来,说江书记邀请她见面一起吃顿午饭。
  孟臾无从拒绝,跟田欣简单交代了下情况,便跟着出去上了来接人的车。
  最终停在一间佛堂般清净的素菜馆门前。门口的侍者引着孟臾一路向里面走,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来到全木质结构的中式风格设计的包间。
  孟臾走进去,在江予微对面落座。
  她换了一件深紫色套裙,黑丝绒面高跟鞋,妆面很淡,托赖多年用心的保养和衣料上乘的质感,正气十足中暗隐着无言的地位。
  面容年轻到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孟臾从未见她跟谢鹤逸有过正常的母子之间那种互动交流。以前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想想,是因为许弈衡的意外身故造成的隔阂吗?她不得而知。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芦笋鲜百合,麻酱拌菠菜,一例清澈见底的豆腐汤,还有一盅热气腾腾堆叠着三菇六耳的当地斋菜煲。江予微坚持吃素多年,追求简食清欢,回归食物本真。
  她将菜牌推过来,“你看看还想吃点别的什么?”
  印象中,江予微面上总是像现在挂着平和得体的微笑,却很少流露真正的情感。她和谢晚虞一样,从来不会疾言厉色颐指气使,但就是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待人接物甚至有些“亲者疏,疏者亲”的意思。
  孟臾轻轻摇头,“不需要了。”
  江予微没坚持,眸光上下扫过,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上次打照面还是在老太太的葬礼上,几年过去了,眼前人依然是表里如一的样子,直发,净色的衣服,仪态自然舒展又不失端庄,单论个人品质,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可惜了,父母是那种情况。
  吃得差不多时,江予微拿起雪白的餐巾沾沾唇角,默声喝了口茶,才问:“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孟臾放下筷子:“上半年,在五哥……宁知衍的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您可能没注意到我。”
  “哦……”无关紧要的寒暄过后,江予微注视着她,切入正题:“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一面,碰巧在这里遇到。前段时间,重衡回家说……要跟你结婚。”
  其实,从前几年谢鹤逸不断用各种借口拒绝家里给他安排的联姻对象开始,江予微就有心理准备,只是那时孟臾年纪还很小,再加上……心爱的大儿子离去之后,她和小儿子本就不亲近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
  对于谢鹤逸平时的日常生活,江予微向来关注的很少,但冷眼瞧着,觉得他对孟臾的态度也是淡淡的,不像真的上心的样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根本不用任何人出手干涉,久而久之一定会出问题。而古今中外的经验之谈,本来没什么事的,外界越反对,越是要演一出千古爱情绝唱给你看,倒不如静观其变。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底,还是老太太一意孤行,非要相信什么挡灾之类的无稽之谈留下的后患。
  “我跟他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就算他把明面儿上的所有问题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解决掉,只要我们不同意,你们就永远无法结婚。”表达完立场,江予微没有评判他们的关系,而是垂眸轻抿了口茶水,语气平和道:“孟臾,你年纪还小,见的人少,可以再多读几年书,去看看世界,或许,到时候想法就变了。”
  见孟臾一味沉默着不作声,她一针见血道:“我相信你是个有追求的女孩子,不会甘于做一个……附属品。当今社会,女性还是要找到自己的立足点才可以,男人永远不会是你的凭仗,知识和能力才是。而真正的独立,都是要从求学开始的……你想去哪里,美国,还是欧洲?我可以帮你安排……”
  上兵伐谋。
  她言辞温和,循循善诱,一句都没有贬低她,更没有威胁要如何拆散他们,却字字句句都在攻心。
  不是没想过会面对这些现实的问题,但当真正身处其中时,孟臾还是会觉得有点难堪,或许这就是谢鹤逸那夜说的,有些东西,你得到了也未必就会觉得有那么好。但她又能怎么办呢?如果得不到,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不堪罢了。
  静默几息,孟臾满脸平静地抬眸,缓缓道:“谢谢您替我做打算,但是……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就像您说的,真正的独立——不管是求学,还是工作,和他在一起,还是分开,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做选择。”
  江予薇似是觉得她太天真,轻轻笑了下,“有个成语叫先礼后兵,你是有选择的权利,但你确定能承担得了随之而来的后果吗?”
  静默片刻,孟臾应声,“能不能我不清楚,但我愿意承受任何结果。”
  说完,她轻轻颔首,起身道别:“您慢用,我下午还有工作,先告辞了。”
  孟臾回到会展中心,和田欣一起整理好剩下的展品,撤了展台。提前寄过来的宣传册页基本都发出去了,腰扇轻便,全部装起来也不重,所以邵启冬才会放心让她们两个女生过来参展。
  按照田欣的说法,出差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吃喝玩乐的时间。
  孟臾虽然心情不怎么好,但不想因为自己扫了田欣的兴致,便和她一起到夜市随便逛了逛。
  田欣神经大条惯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拉着孟臾把以前没吃过的,看网上攻略想尝试的——烧烤生腌海鲜清补凉……全部尝了个遍,为了尽可能多试一些,大多都是两个人分着吃的。
  回酒店时,已经接近凌晨。坐上出租车,孟臾就开始不对劲,浑身发热,手臂上和脖颈里也开始一块块泛起红疹。她把车窗降下来,吹了一阵子海风试图缓解,没想到情况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
  田欣很担心,凑过来问:“孟孟,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孟臾摇摇头,轻轻嗯了一声。
  司机是个本地人,从后视镜看到,热心肠道:“是不是过敏啊?前两天我就拉过一个,哎呦可严重了,送到医院都休克了,差点没救回来!”
  孟臾本就在出虚汗,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无暇搭话。田欣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当机立断说:“大叔,我们不去酒店了,你给我们拉到急诊去吧。”
  田欣说罢,立刻拨通邵启冬的电话,将情况和盘托出,可他虽然之前是医生,此刻却远在溪和镇,毕竟鞭长莫及,只能让她们抓紧时间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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