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鹤 第36节

  她原本打定主意,并不想把一腔热血都抛出去,只为换他一点舒心。把感情这样廉价的给出,不过是折辱自己罢了,但是……至少再向前走一步吧,或许能救他呢?
  孟臾在他面前蹲下来,仰着脸问:“你爱我吗?”
  什么才是爱?
  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和理解。
  不久之前,谢鹤逸也曾扪心自问过,他先是回想了下被爱的感觉,大概是在孟臾不遗余力对他好那几年才有的,那种感觉很舒服,说是让他欲罢不能也不为过——她很乖,很听话,总是小心翼翼揣测他的情绪,随时随地退让妥协哄他高兴,事事以他的意愿为先,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甚至生死关头都能毫不犹豫以身相替……如果说这就是爱的表现,那么显然他没有做到。
  索需远大于给予,怎么配谈是爱?
  他做的不好,不,简直是糟糕透了,一面可耻地享受着她的爱,独占着她的人,发觉任何将要失去的苗头就近乎癫狂地强制性掐灭,一面又冷静地游离于情爱之外,美其名曰是出于人求生的本能,只有不爱才能确保不出现极端情绪,他深陷其中的稳定生活模式才不会脱轨。
  但他架构的模式里最核心的因子,同时也是最大的变量——是孟臾,事实证明,他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掌控,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回家谈结婚这次,父亲训斥说他刚愎自用,其实不止,他还自大,自我,自以为是,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是由一己私欲出发。而现在,她依然没有能跟他抗衡的力量,他却已经心甘情愿卸掉了所有主动权——他的大脑在遇到事情时会立刻习惯性进行推演,孟臾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她在为难、挣扎、不舍得离开他?如果是试探,那最优解是尽快给她肯定答复,说不定她就能留下来,但——就算没有其他含义,她只是单纯地要在离开之前消遣他一句,也没关系。
  她是自由的——
  那么,他至少应该有资格说爱了吧。
  孟臾还蹲在原地,并不催促,丝毫没见焦躁,就这么仰起脸看着他,如同最开始到他身边那些年,虔诚地给予他最大限度的耐心。她的头发长了些,挑染的那部分褪了色,已经看不太出来,缎子似的从背脊铺垂下来,像是能把人的心都盖住。
  一段默片电影般的空白过后,谢鹤逸的声音终于响起,“爱——”
  没有旖旎的尾音,丝毫不拖泥带水,斩钉截铁地坚定,消弭掉了刚才那段静默给孟臾带来的患得患失。
  下一秒,谢鹤逸伸手扶住孟臾的腰将她捞起来抱到沙发上,他坐在外边,让她在里边侧歪着,脊背抵在扶手和靠背的角落里,这本该是个压迫感十足的姿势,他明显向后撤退了一些距离,虽然离得很近,但只要她用力,就能轻而易举推开他。
  孟臾明白他还有话要说,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按在他左胸口心脏的位置。
  明显比平常加速且强烈的心跳声就这么“噗通噗通”地真切传导至她的掌心,是怕她不相信吗?他竟然这样毫无保留。
  一向自持的人表述破天荒有点逻辑混乱,“真想把心剖出来……”
  但只半句就发觉不对,谢鹤逸长出一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孟臾的思维几近迟钝,她无法思考,凝眸注视着他,谢鹤逸垂首,低下身子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哑声再次说:“孟臾,我爱你……”
  高傲的人终于穿过崇山峻岭,肯低下头主动来就她,不需她再向前一步。一直以来她强烈的主观意志是有意义的吧,孟臾闭了下眼睛,压下那股莫名的灼热,只觉手底下他的心跳好像变得更快了,似乎正和自己完全同频。
  鼻翼像是被人用最柔软的毛笔尖蘸了温水擦过,他的吻温柔到近乎缱绻,“我需要你——”
  接着是唇角,他的手稍稍用点力气捧着她的后脑勺,辗转着覆下细碎的吻,他说:“我不想失去你。”
  谢鹤逸微凉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抚摸她的脖颈,他的拇指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薄茧,刮擦在皮肤上沙沙的,她的身体根本对他的靠近毫无招架之力。
  还未开始耳鬓厮磨,孟臾就忍不住轻喘了下,听见他问:“……一定要走吗?”
  语气低沉到近乎忐忑,像是一个站在行刑台上等待她宣判的囚徒。
  孟臾把手从他心口处拿开,慢慢坐起身,淡声道:“嗯,还是要走的。”
  第53章 前戏足
  谢鹤逸脸色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以为他马上要拂袖而去,却不料他反将身体压得更低,“……没关系,我可以买一架私人飞机,随时去看你。”
  尽管有违家训,还可能会因为太过高调而生出些麻烦,但他都能解决。
  说到这里,孟臾彻底装不下去了,噗嗤笑出声,“我就去三亚参加个展会,三五天就回来啦,你买什么飞机啊?”
  “……什么?”他轻声自语,终于察觉到自己刚才被涮了一场,谢鹤逸本就差的脸色瞬间黑的像锅底,而她不会离开这个事实,无异于从谷底直冲云端,巨大反差所带来惊喜让他无端放松,但仔细想过之后,又觉得自己简直是蠢透了,比十几岁初出茅庐时还不如,多少年积累下识人辨物的功夫全都付诸东流。
  他偏过头垂下眼眸,强抑住脾气没发作,呼吸却变得粗重。
  孟臾凑上去,双臂攀住他的肩,佯作嗔意:“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这句半真半假的质疑彻底激怒了他,谢鹤逸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看她得逞后满脸舒心愉悦的样子,只得无可奈何地作罢。
  她又问:“既然不是假的,那我觉得这个误会很有意义,不是吗?”
  谢鹤逸没答话,任她缠着,她又温声解释了句:“我让你上楼,就是想告诉你,我要代表扇庄出差几天,可是你进门看到行李箱,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我要离开你……”
  他最在意这个,见缝插针问:“你会离开我吗?”
  孟臾以手支颐,斜眼乜他,沉吟一瞬才道:“那要看你表现。”
  静默几息,谢鹤逸抬手捏住鼻梁上的那处摘掉眼镜,随手扔在面前的矮几上,一言不发抚上她的侧脸,危险的气息临近,孟臾发觉引火烧身,忙说:“哎,你……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让你在……那方面表现……”
  他拥住她,与她交颈,把头埋在她的肩背,笑音明显,“那就再误会一次吧……”
  他的吻无比炽热,从后颈亲到她的耳垂,转瞬之间就让她身体的细胞喧腾起来,细碎的呻吟中,孟臾小声抱怨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呢?”
  谢鹤逸不理她,亲完耳垂亲脖颈,亲完锁骨一路流连向上亲下巴亲嘴唇,像是没想到这几个字对她而言那么重要的补偿,又像是在宣告什么,他每吻一下就说一句我爱你。
  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玩儿法,孟臾被他亲又热又软,唇舌都被封住,她根本喘不过气来,想表达不满又说不出话,只好用牙齿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他非但没收敛,反而将这个吻变得更加热情绵长——
  孟臾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亲晕过去了。
  毫无间隙地绵密亲吻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只觉喉咙干燥,无法控制不停地吞咽口水,来不及咽下去的津液就这样从唇角溢出来,舌尖好像磕破了,有清淡的咸腥气味蔓延开,酥麻感却还在攀升——几乎是在她觉得自己即将窒息的前一秒,谢鹤逸终于松开了她,轻声问:“不会换气了,嗯?”
  快感散去,孟臾憋得满脸通红,大口连续喘气,不满地推搡他:“是你太用力了!”
  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谢鹤逸却丝毫不以为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低声保证:“我轻一点……”
  说着,便抵住她的额头,双手都箍在她的颈侧,想要继续——
  “不行!”孟臾矢口拒绝,向后撤离几公分,望着他气定神闲地说道:“这次,你必须要听我的。”
  大概是觉得她这样有恃无恐提要求的样子出乎意料的可爱,谢鹤逸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支着额角道:“说来听听……”
  孟臾向窗外瞥了一眼,天色将黑未黑,室内光线不足,已经稍显黯淡。她抬手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造型很独特,是一根极简风格的仙人柱。灯光亮起来,她整个人都融在那簇光芒中。
  谢鹤逸听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首先,要等天全黑,夜里才可以……”
  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揉捏,声线比力道还轻,“嗯。”
  “还有,我可不像你一样,每天餐风饮露就能活,还能……”孟臾边想边继续道:“我得先好好吃一顿晚饭,然后点个香薰,最好能再吃点水果,听个音乐或者看个电影,还要泡个热水澡……”
  “非常合理。”谢鹤逸点点头,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垂眼看着她,“你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我叫人过来……”
  “我自己做,冰箱里还有胡姐买的菜呢,我怕出差回来就坏了,今晚要吃掉。”
  谢鹤逸挑挑眉,不置可否,“你不觉得麻烦就可以。”
  孟臾起身,佯装愠怒,“哎——谢鹤逸,难道你对我做的饭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奇吗?那天,我给你煮的面你一口都没吃。”
  谢鹤逸叹口气,短促地沉吟了下,“我更想尝一下你做的……小葱饼?”
  “啊?”孟臾怔了怔,站在原地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是那天在溪和镇和邵启冬吃火锅时说起的事,这人竟然记到现在。她假装听不懂,径直朝厨房走去,嘟囔说:“嘁,没有小葱……”
  房子格局动线都很合理,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从沙发谢鹤逸这边的位置能看到流理台前站着的孟臾,伴随哗啦啦的水声,他听到她在小声哼唱着什么歌,从冰箱里拿东西时还欢快地扭了几下,距离不近,听不太真切,又或许,即便听清楚歌词他也不知道歌名,但这个氛围让他很……舒服。
  谢鹤逸情不自禁走过去,从身后抱着她的腰,孟臾手上正切着菜,下意识想要挣脱,刚一动,又怕刀不小心伤到他,便任由他拥着——她的后背紧贴他的胸膛,他平稳的心跳声清晰可辨,还有耳边密集而湿热的呼吸,她的腿不由得软了又软——不行,还没把设想中的仪式感进行完呢,于是,孟臾只得扭头说:“你帮我点杯奶茶吧,我想喝……牛油果奶昔。”
  谢鹤逸轻轻吻着她的头发,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奶茶?”
  “对了——”孟臾突然好奇道:“你会不会用手机点外卖啊,美团饿了么用过吗?”
  谢鹤逸正紧紧箍着她的手臂蓦地一松,仿佛不愿被轻视般,他难得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辩解了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低能?我只是很少有机会做这些事,手机上没有下载软件,并不是白痴。”
  孟臾觑了眼谢鹤逸的脸色,腹诽他最近哪还有原本的喜怒不形于色,通通去见鬼吧,高兴不高兴恨不得要拿个大喇叭在她耳边功放,她忙说:“那刚好,现在给你个学习的机会。”
  说完,孟臾放下刀,拧过身子用小臂推他出去,又扬声报了要喝哪家的,让他搜索一下距离最近的门店。
  谢鹤逸戴上眼镜,划拉着手机很快把孟臾想喝的饮品下了单,想了想,搜了下别的关键词,未免出现临时被赶下楼去买计生用品的情况,安全套是必备的。
  外卖刚陆续送到,孟臾就把两菜一汤端上了桌,都是时令菜,一荤一素,样子看起来就素净清淡,营养搭配合理。
  凭心而论,她学做饭还算有天分,味道在家常菜里算是很不错的,谢鹤逸就着一碗粳米饭响应了光盘行动的号召。
  一向不好好吃饭的人竟然如此捧场,孟臾当然很满意,菜没吃几口,倒是把一大杯酸奶灌了进去,还不忘指派他把碗盘收拾好洗干净,自己则去主卧的浴室放水泡澡。
  谢鹤逸在客卫冲完澡出来,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两个柚子——等孟臾闭着眼在浴缸里泡得四肢虚乏昏昏欲睡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谢鹤逸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剥好的柚子果肉。
  颜色橙粉,每瓣的形状都是整的,看不见一丝白色的丝络,看起来格外诱人。
  孟臾声音黏黏糊糊的,明知故问:“给我的?”
  “吃吧。”谢鹤逸弯下腰俯身,将盘子放在她面前支着香薰蜡烛和水杯的架子上。孟臾看一眼被泡沫沾满的双手,眯着眼张嘴要他喂:“啊——”
  他一向不吝啬做这些事,便随手拈起一块喂给她吃,她鼓着脸颊咀嚼,睫毛在水汽氤氲中湿湿润润的,脸颊脖子被热水蒸汽弄得红成一片,她皮肤白,看起来反差感尤其明显。
  “甜吗?”他带着气音轻笑了声。
  她仰着脸,不知死活地接,“你自己尝尝嘛——”
  下一秒,谢鹤逸的唇便凑了上来,抬起她的下巴,湿滑的舌尖游刃有余地灵巧探进她的牙关,共同分享了那份清新的酸甜,唇齿之间满溢果香,她只觉唇舌被吮吸得发麻,喉咙不由得吞咽了下,扒着边缘的手使不上力气,差点滑落下去时被他直接从水中捞起,用宽大的浴巾裹住打横抱着,径直往卧室走。
  第54章 分享欲
  突然从水中赤裸着凌空而起,失重让孟臾失去安全感,她不得不抬起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借力,为表达不满,扬声叫了句,“谢鹤逸!”
  他大概是耐心用尽实在等不及了,可她身上还有泡泡没冲洗干净呢!
  可惜,威胁的意味太轻,反而听到他意味深长地说:“你这称呼,是不是也该变一变了?没大没小……”
  “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孟臾顶完嘴,包头发的毛巾随即松脱,长发垂散下来,搭在他的肩头。
  发梢擦过皮肤,让他痒痒麻麻的,孟臾看见他难耐地闭了下眼睛。
  卧室没开灯,窗帘闭着,廊内的光照进来,浴巾在完成擦干净她身体任务的那个瞬间就不知被撇到了哪里去了——他们离得很近,谢鹤逸滚烫的呼吸吹在她的皮肤上,温热指腹按住她的肩头固定,轻轻辗转,她浑身过电似的蜷缩起来,还没用半秒,孟臾就哆哆嗦嗦地叫出声来。
  可心里到底不服气,她伺机伸手抚摸他的脊椎,却被他反手抓住。
  “胆子不小……”谢鹤逸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他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床下就算了,床上还由不得你。”
  她剜他一眼,“床上?我觉得你也一般……”
  很欠揍的语气,成功让谢鹤逸停止了正在揉捏她腰侧的动作,冷笑问:“一般?”
  谢鹤逸的手向下滑,从容不迫地将她的双腿分开,唇瓣覆上去,舌尖很慢地沿着边缘打转——孟臾的脊背抵着床头,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断断续续哼哼唧唧的声音都是抖的,不管怎么嘴硬,身体的反应是作不了假的,仿佛磁石吸铁,又似百川入海,完全无法用所谓的意志抵抗,她拼命向后仰着脖颈,用近乎痴迷的眼神望着他,直白地像是他的信徒。
  谢鹤逸直起上半身,拆开套子,目光落在她赤裸的纤修双腿上,抬起一条搭在自己肩上,她的身体柔韧性极好,几乎一下子就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平折至她的胸前,孟臾下意识迎合他——
  她绷紧身体,眼角噙着一汪泪水,这种光线情况下,谢鹤逸完全看不真切,只能听到她又细又闷带着哭腔的呻吟。
  对于怎么讨好别人,他一向不太擅长——他低下头,温柔地亲亲她的耳朵,哑声道:“乖宝宝,放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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