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与和昨晚一样不高兴:“再这样下去你自己担水自己用!”
  姜潼把吃剩的鱼蛋粉推给他扫尾:“明天我们就搬去光叔家呗。”
  陈与皱眉:“什么?”
  姜潼解释:“光叔那个跌打馆的三楼愿意租给我,我先定了一个月,之前那个耳钉还能抵些钱,所以我和光叔谈妥了免租金,这一个月我们只需要缴纳水电费。”
  陈与:“……”
  又是耳钉……
  “为什么是一个月?”因为她自信一个月内她能找回家人离开这里?
  姜潼的回答和他的猜测并不一样:“我们肯定会越来越有钱,到时候难道你不带我搬去更大更好的房子里享福嘛?”
  陈与:“……”
  他就白费口舌问。明明早认清她的脑回路与众不同。
  姜潼十分不满他的反应:“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有钱了还要女朋友跟你过苦日子吧?”
  陈与脸色难看:“觉得苦可以立马滚,没人拦着你!”
  “我就不,你那么能你倒是把我扔出去啊。”
  天天开口闭口只会滚滚滚。短短时间,姜潼已经习惯了他的臭脾气,她轻易不动肝火,否则得短命。左不过他来来回回几句话,实际上他拿她的厚脸皮和耍赖皮都没办法。
  睡觉前姜潼还在同他车轱辘话:“搬吧,不搬就是浪费耳钉的价值。”
  躺在铁架床下方打地铺的陈与嗅着小小空间内无孔不入的她的洗浴香波的味道:“你自己搬。”
  她搬走正好,省得天天吸引楼里一堆异样的目光。她又穿得花枝招展,他可不乐意再帮她驱逐误将她当鸡的瓢虫。
  姜潼翻了个身往下看他,铁架床直响:“不行的,我没办法离开你。你得跟着我搬,我们还一起睡。睡一次是睡,睡两次也是睡,何况我们已经每天一起睡,你还介意什么?”
  闭嘴吧,根本没有一次是“一起睡”!陈与佯装已经入眠,闭着眼不作声,脑袋里琢磨烂尾楼和互联网那些事。
  须臾,姜潼捕捉着水管的水声,嘀咕:“楼上的阿姐又在洗衣服了。”
  这两个晚上她也学到了一些东西,比如通过隐藏在天花板夹层里的下水道系统,辨别水管震动的频率,从而判断楼里一些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第一次入住劏房因为太累倒头就睡,后面两晚才发现,劏房里不止是早上会吵醒她,夜里也止不住窸窸窣窣各种动静。彼时她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睡不着,问陈与,楼里的人晚上不睡觉的嘛,陈与竟能说出每种动静是怎么发出来的,好奇心旺盛的她来了请教的兴致。
  姜潼又捕捉到肠道蠕动般低沉的轰鸣,辨认问:“这是楼下大排档扎啤机启动了?”
  陈与揪住枕头捂耳朵。说就是后悔,后悔告诉她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好了,她睡不着也不让他睡!
  隔天早上姜潼和陈与都睡迟了。
  两人都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先是陈与。陈与刚使用手机两天——对,没错,因为姜潼要用手机,他才在姜潼的要求下也使用手机,好方便姜潼有事随时联系他。
  所以陈与还不习惯手机铃声,手机第三次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弹跳坐起,要接电话,电话却已经断了,他着急忙慌去看铁架床的上面。会给他打电话的人只有姜潼。
  但他发现姜潼好端端地躺着,还被手机铃声吵得翻过身嘟嘟囔囔说:“裴非,你接一下……”
  陈与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正在响个不停的不再是他的手机,他去桌上拿起姜潼的手机。
  “里里!”牙签的嗓门跟扩音器似的传出,“阿大在你身边吗?”
  陈与记起他们的手机号码确实给过牙签:“你说。”
  “阿大!”牙签的声音更大了,还特别地激动,“你快来!出手了!政府真的出手了!”
  昨日财政司长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其实就是一种预兆,聪明人已经猜到政府可能要干预股票市场对抗国际金融大鳄了。
  今日外汇基金和土地基金同时进入股票市场和恒生指数期货市场大举吸纳,对于大众而言还是非常突然的。最终这一天的恒指反弹五百多,升幅8%,以7224点收盘。[注]
  纵然才只是开始,这场金融战役的结果尚未可知,人心依旧动荡而彷徨,但无疑给陈与和牙签注入了强心剂,肥猫对陈与也有新认知:“知道你厉害,可不知道你在股市也有一手。”
  之前肥猫没有追问,现在实在好奇:“内幕消息走的九哥的门路吗?”
  陈与还是同一句答复:“吃蛋就行,不用关心下蛋的母鸡哪来的。”
  下蛋的母鸡本鸡正站在货架前朝陈与招手:“啤酒要喝哪种啊?”
  肥猫一马当先跑过去姜潼面前,殷勤地为姜潼介绍香江本地几种啤酒的口味。
  趁着15号是周六,四眼不上课,姜潼提议庆祝首战告捷。香江政府的首战告捷,等同于他们在股市的首战告捷。姜潼最高兴,毕竟她向陈与证明了内幕消息的可靠。
  买完酒水饮料和吃食,先转去肥猫家。肥猫偷走他阿公的烧鸡,还抱走家中的dvd。
  “我新拿到几张好碟,晚上可以一起欣赏。”肥猫的神情别具意味。
  牙签有异议:“你又这样,四眼仔还小,你尽带坏他。”
  肥猫搂住四眼的肩膀:“小什么小?我们这是带他上生理健康课。”
  四眼不好意思地小声说:“这回有里里姐。”
  经提醒,肥猫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不过下一瞬肥猫又说:“如果和里里一起看,问题也不大吧?”
  屁股立马被踹了一脚。
  肥猫转头,见是帮忙抱着光碟收纳盒的陈与,肥猫老实了:“看别的、看别的,有的是片子随便挑。”
  陈与下意识要问,有没有《天若有情》,话到嘴边他紧急咽回,然后一路为自己竟然记得《天若有
  情》而郁结于心。
  脸色差得叫肥猫以为他还在恼火看片一事,于是肥猫迫切地小跑到姜潼身边,问姜潼想看什么电影。
  走在最后的陈与别开脸,不去看姜潼被肥猫的骚话逗出的满面笑容。
  赖氏跌打馆的三楼天台,姜潼率先高举啤酒:“也庆祝我和陈与乔迁之喜!”
  牙签、肥猫和四眼都相当捧场,然后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向唯一不配合的陈与身上。
  陈与不情不愿地抓起自己的啤酒罐,挂着冷笑表示无声的抗议。
  抗议无效,五人啤酒罐碰在一起,撞出啤酒花。
  肥猫酸溜溜:“能给里里当贴身保镖,是与哥你的荣幸。”
  陈与冲着肥猫,咔哒扣开他啤酒罐的拉环。刚刚他无聊颠在手里玩的一瓶,于是啤酒刺啦喷射出来,喷得肥猫满身满脸。
  肥猫惊叫,姜潼狂笑。
  隔着窗户的屋里,dvd连接二手电视机播放的《古惑仔》逐渐成为他们的背景音。
  牙签一只脚踩上桌子,解开皮带展示他腰侧深深的刀疤:“里里小姐你不知道,我这条命就是阿大的,如果没有阿大以一敌十,我的肾早被赌场挖走了。”
  转头他趴到陈与的肩上呜呜哭成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噢,不,他原本就是一百八十多斤的大胖子:“可我戒不掉,我就是忍不住要去赌。阿大我对不起你。没有你栓住我,我输得器官都卖光了。”
  “恶心死。”陈与推开牙签,检查自己衣服的肩头是否留下牙签的鼻涕。
  肥猫举着晾衣架踮脚直往天幕戳:“不是我吹牛里里,以前启德机场还没关闭,我在大厦天台上拿着晾衫竹把飞机捅下来过。不信你问四眼仔,我们这些居住在航道下的九龙城市民,天天看着飞机擦着我们头顶飞。”
  说着肥猫走过去拽四眼:“四眼仔你说,像你住在城寨里,是不是还能趁着飞机起飞和降落的时候开枪杀人掩盖枪声?”
  四眼酒气上脸,煮熟的猪头一样歪倒在桌面,在肥猫的拉拽间眼镜都掉了,他没听见肥猫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阿大,什么时候我们再去破解任天堂的防盗锁……”
  陈与的视线落在姜潼身上,姜潼嘿嘿嘿傻笑着站起:“……尿尿,我去尿尿先。”
  既然她是上厕所,他跟着的话欠妥。可看她几步路走得踉踉跄跄摇摇晃晃,陈与很难不想象她栽进马桶里的画面,届时麻烦的又是他。
  黑着脸,陈与到底还是尾随她而去。
  事实证明他一点没小瞧她,都还没进厕所,她就差点在楼梯上摔个狗吃屎。
  陈与捞住她下落的身体,帮她转个方向:“厕所在这边!”
  姜潼迷迷瞪瞪地抬起脑袋,盯着他,两只手忽然便捧住他的脸,泪眼汪汪含住他的唇:“你会活过来的。”
  生命值究竟是什么?
  她琢磨来琢磨去只琢磨出一种想法:裴非死了啊,需要生命值的最有可能是裴非。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