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宋若锦缩了缩肩膀,对着周难知扮可怜,“嫂子,你看,我哥对我真的好凶。诶,但是嫂子,我真没想到我哥这么长情啊……”
  他嘴上没个把门,我的忍耐濒临极限。“宋若锦。”
  宋若锦见好就收,热闹看够,他心满意足。“嫂子慢走,以后有机会再见。”
  周难知一关门,宋若锦就很识时务地做出投降手势,“哥,在杀我之前,要不我去帮你探探情况?你不想知道嫂子是怎么看你的吗?”
  一个热闹不足以让他请假过来,他也没好心到会无偿帮我当情感军师。但他的条件开得很好,值得我和他等价交换。“有什么事你直说。”
  宋若锦简单地概括完来龙去脉,为一个躲着他不见人的beta找到我这来,他真是有够出息的。
  我点头,示意他滚蛋,宋若锦立马领悟,眉眼弯弯站起身,“哥,那我就去帮你探探嫂子如今对你的心意是什么样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我进浴室前,宋若锦的情报过来了。
  “哥,我怎么感觉嫂子好喜欢你的样子,还用得着我来刺探吗?”
  我没回复,径直进了浴室,出来时正好和吃完饭回家的周难知碰上,他接过我手上的风筒,耐心地帮我吹头发。
  手法很好。他的动作很轻,好像怕稍微重一点,我的脑袋就会经受不住。我想起宋若锦的情报,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装犯困还是很简单的。周难知先是松了手,看我要往前栽,又赶紧扶住我。我用脸蛋捕获他,他就像对待一个懵懂孩童那样,伸手托住我的下巴,力道远比我真正的母亲要温柔得多。
  “恒焉,你先起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我的表演持续到周难知帮我吹干头发。他讲话都裹着笑意,我伪装出来的天真和可爱虽然恶心到了我自己,却成功取悦到他了。“好了,现在可以睡了。”
  我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周难知才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回房。时间太长了,他应该是还打了个电话。
  一想到他最有可能的通话对象,我的心情就变得不怎么样。周千澍哪来的那么多话要和他讲,他们从还在子宫里的时候就日夜不离了,这么些年,还没黏糊够吗?
  周难知对我的郁闷毫无所察,他翻了个身,要挣掉我放在他腰上的手,我收得更紧了,他只得作罢。
  我有很久没见过母亲。按理说她不会再来了,可是现在,她又坐到床边,居高临下打量我。她有点费解,不知道我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和她所熟悉的宋恒焉相差甚远,她疑心是不是有人把我掉包了。
  从她身上掉下来一块肉,她再清楚不过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无论是生病还是挨揍,我都毫无反应,像个人形生物,痛觉神经全部断掉,就剩一副麻木的躯壳。
  她并不奇怪,那个家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情感都被过滤,就按规矩行事。自杀的女主人不止她一任,她的上一代和上上一代,也都这样把自己了结,胜过在这种鸟笼里无望地衰老。
  生我的时候,她一度陷入苦恼,或者不要把我生出来,就这样让我胎死腹中好了?会不会这样才是为我好?但是剧痛阻止了她的思考,她痉挛片刻,将我分娩出来。
  父亲每次打我,她都知道,她只是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药物的副作用和日复一日的失眠折磨得她自顾不暇。
  况且,她也有把愤怒发泄在我身上的时候,这就让她更没立场做点什么,也就是趁我病得意识模糊时,来看一眼我,擦掉我额头上的汗。
  她自尽时没有太多犹豫,还是不要带走我了,说不定我会幸福呢?她奄奄一息,为自己奢侈又无厘头的想象暗自发笑了。那么大一个家,有谁是快乐的?阴霾支配大家,所有人这辈子,都逃不开这场循环式的窒息。
  然而现在,我竟然像在往幸福走去了。她难以置信,又很快在难以置信里释然。她松开手,不再纠缠我。我睁开眼睛,看到周难知担忧又焦急的表情。
  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时,他也是这个表情。不过那会他并不知道我是谁,他的温柔和好意都不针对我,是抽象又笼统的扫射。
  此刻他的关怀终于具体起来,明确起来,细节起来,清晰起来。
  “恒焉,很难受吗?就快到医院了,你再忍忍哦。”
  我不知道医生都和周难知说了些什么。没有那么严重,我以前也有发烧过。
  但是周难知明显愧疚又无措,医生估计把过错全归结于他,大概是那类缺乏肢体接触,导致我信息素波动不正常的鬼话。
  没有alpha会因为碰不到一个omega就大病一场,医生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可是今天,我欣赏医生的小题大做,它方便我得寸进尺。
  周难知拿着诊疗单走过来,“感觉好点了吗?”
  他的防备心因为我虚弱的模样下降到接近百分之零的位置,是个贪心的好机会。“没事,就是有点晕……”
  周难知伸出手,和我十指相扣。一场发烧换来他当众的主动,是我赚了。“晕的话就再躺一会,等你好了我们再回家。”
  我很听话地笑了笑。一个小孩,想要向母亲撒娇又找不到借口,就会半试探地露出这种笑来。我说好。
  这次高烧给我挣得全新的特权。过去周难知把分寸把握得很好,如非必要就不要肢体接触了,反正只是一个联姻对象。
  我的高烧,配上医生的说辞,使周难知产生一种全新的坚定的责任感,他觉得有机会还是要多和我肢体接触才行,不然万一某天晚上我又因为信息素不稳定,烧到没救了呢?
  这太好了,我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和他肢体接触的机会。周难知抬手,只是要拿遥控器,我故作不解,把手伸过去。他不好驳我面子,和我牵了好一会,才把那个原本的问题拿出来,“要不要调个台?”
  他抬手伸个懒腰,我也抱过去,周难知哈欠打到一半又收回去,比起我因为误解他的意图而落空受伤,他情愿多配合一下,假装他原先就是要和我拥抱。
  早知道高烧这么有效果,我应该更早走捷径。
  现在也不晚。周难知来探班的次数也增加了,下属一离开办公室,我就把自己埋到他怀里。周难知有些吃力,我的个头对他来说还是超载了,但他尽全力搂着我,接纳完整的一个我。
  偶尔他也会忍无可忍,喝个饮料都要被我截胡,周难知哭笑不得,“我是想拿饮料喝……”
  我当然知道。但是反正只要我叹一口气,他就没辙,赶紧把手递过来,好让我牵上。
  他的心软被我循环利用起来,百试不厌。
  周难知很纵容,他不想再尝试半夜陪我去医院里急救的滋味了。我一个眼神过去,他就把拥抱准备好,来不及深究我们的亲密层次会不会过分。
  这样的好日子没持续太久。周难知在工作上也很有责任感,连着加班四五天,没什么空闲留给我。我委婉地提议,要不离职吧,换一份没这么辛苦的工作?
  周难知摇摇头,这个项目是我一直很想做的,我至少要待到项目的成果出来。
  他不理我,我只能埋头工作,用工作来疗愈我在爱情上受到的挫折。秘书琢磨不透,小两口闹矛盾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不再对我陷入爱情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她更关心我和周难知什么时候可以和好,别影响她准点下班。
  我不想回去。周难知不需要我留门,他意思很明确,谁先回到家谁就先洗澡躺下,不用等了。
  极少数的夜晚里,他会先回来,洗了澡,累到极致,一沾枕头就入梦。
  我往他怀里钻,动静把他吵醒,他也不发脾气,半梦半醒地拍拍我的背,要我给他一场安稳睡眠。
  正是这种寻常夫夫般的氛围迷惑了我,让我松懈了。当初我只顾着处理了老东西,其实他还留有一手。他的堂弟被他悄悄塞进公司很久了,履历全是伪造的,人事没有细查。
  隐患已经就绪,就等周难知去踩。
  周难知完全没想过是有人动了手脚,他习惯从自己身上找错误。那份合同,他在交上去之前检查了很多遍,确认无误,他才提交给领导。可是还是有那么显眼的一个错别字,怎么回事?他又要被负罪感压垮了,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问题。一整天,他忙到饭都没吃几口,就顾着为这个失误买单。
  十一点了他还没回来,我打电话过去,你还在加班吗?
  周难知故作轻松,他不想让我分担他的疲惫和难受。“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等我到家估计都十二点了。”
  没事,我说。我等你回来。
  凌晨一点多,周难知终于到家。进门前他调整了半天表情,确保我看不出异样。他不知道是哪里露了馅,促使我一秒钟内就把他看穿,“是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说:
  宋恒焉:大鸟依人ⓃⒻ.jpg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