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就足够了。
  周难知端起尚且温热的姜汤,睡衣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他喝了几口,像小猫似地打了个轻声的喷嚏。
  “今晚一起睡。”
  我突如其来的指令把周难知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弄得更迷糊了。他很困惑,不明白怎么忽然我就要和他一起睡了,可是同时他也很困倦,困倦盖过困惑,他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我。
  等我洗完澡出来,周难知困得都忘记要保持最基本的安全距离了。和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alpha挨得这么近,他都能安然地闭上眼睛。他很快就睡着,不知道他的枕边人在观察他,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脸蛋的主人却没有足够的自觉。
  就算不是我,也迟早会有别的alpha找借口接近他,再把一纸婚书不由分说地递给他。只要他父亲的病情尚未好转,只要他们家的经济状况仍然窘迫,他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随时要把自己奉献掉。
  他不介意,如果他有这样的价值,如果他的牺牲能保全周千澍和一个和睦的家庭,他就可以豁出去。就像他今晚穿在身上的那件外套,不管他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小孩,对方凄惨的说辞一脱口,他就会把衣服给出去。
  既然他早晚都要献出自己,那不如由我来收下好了。反正我对他知根知底,无比熟悉,无论如何都胜过那些只看他外貌就见色起意的人渣alpha。
  叔叔担心的那种被omega背叛和出卖的戏码,在周难知这里是不会上演了。就算我和他只是联姻对象,他也不会往我背上捅刀。他太心软了,所以我很安全。
  我在被子底下的动作幅度很小,周难知睡得好安稳,我偶尔没忍住的断续音节都没吵醒他。事实改变不了,那就只能面对,我现在再做这种事时心里没有太多负担。
  反正我和周难知就要结婚了,反正我会想尽各种办法来维持这桩婚姻,那我们某一天势必要做这种事,我只是多单人彩排几次,这有什么的。
  周难知的脊背轻微地起伏,不知道是一夜无梦,还是正处于什么梦境。我从楼梯摔下去那次,他坐在救护车上满脸焦急,护士登记的时候确认了一嘴,这是你的同学还是弟弟?周难知回答不是的,这是我的学弟,护士哦了一声,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下眼色,意思是非亲非故,有必要这么挂心吗?
  她们不懂他。大家都不懂他。他就有这么好,对陌生人也能倾注关心和善心。
  周难知一直观察着我的表情,担忧得要命。救护车经过一个斜坡,车子剧烈地震了一下,我躺在担架上,发出一声闷哼。周难知立刻俯下身来,浅淡的香气萦绕在我的鼻间。
  “很疼吗,怎么办?要不然你掐我好了,我不怕疼的。”
  他说到做到,真的就把手放在了我的掌心里,还注意着是我没受伤的那条胳膊。
  我没掐他,只是回握住他的手。直到下车前,他都由着我牵住。
  打石膏前,他反复和医生说,要轻一点啊,不要弄疼他了。
  医生都无奈了,“这位病人家属,不用这么紧张,这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
  周难知被误会了身份,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像之前在公交车里把我带到座位上那样。
  我就凭借脑海里清晰的回忆释放了出来。
  周难知还在熟睡。我悄悄起身,去浴室里洗手,穿校服的周难知很好看,幸亏我的画册里留有存档。
  我回到被窝里,空气里残留着薄荷的味道,那是我的信息素气味。
  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这味道会和周难知的信息素味道交融在一起,亲密无间,再不分离。
  第35章 我是真不想和你结婚
  我和周难知的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宋若锦在外地,短时间内赶不回来,因而宴席上只有个别不冷不热的亲戚,堆出谄媚的笑来,这次他们终于不说我可怜了,毕竟我看起来光鲜亮丽,光从外表来看,亲戚们就觉得我一定过得比他们都要好。
  周难知非常紧张,这是当然的,他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要和别人迈入婚姻的殿堂了。
  但他努力贴住我,饰演出恩爱模样。
  婚礼举行前,周难知就问我能不能把他的好朋友都请来,假如我拒绝,他就当真一个都不会请。
  我说可以。他拟定好名单交给我,十多位好朋友。没想到吧,当初那么多人围在他身边,结果被他纳进安全区的就只有这一小部分。
  这就是周难知。他对人好,什么都不意味,什么都不代表。如果你不主动出击,抓住机会,他就会和你擦肩而过,去对别人好。
  我和周难知的好朋友们一一握手打招呼,周难知没有预料到,不免露出惊讶神色,很快又压下去。
  他不知道我怎么会对他的朋友们如此礼貌,可无论如何,他很高兴我没冷落这群人,这群属于他那一方阵营的人。
  如果周难知在爱情方面再敏锐一点,他就会知道,这里面有几个人也曾对他有那种意思,甚至现在仍然有。
  然而他们有缘无分,周难知又比较迟钝,对此全然不知情,是他们看周难知的眼神把他们出卖了。
  我知道那种眼神,爸爸以前看妈妈就是那样的眼神。而我不加掩饰地看周难知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眼神。
  暗恋一个人这么久,最后换来作为嘉宾出席婚礼的机会,他们的表情里不免掺杂了几分苦涩,但是大喜日子,他们决定收拾好心情,将自己胎死腹中的暗恋藏好。
  我冷眼旁观了他们的沮丧,不太厚道地点明主题,“谢谢你们来参加我和难知的婚礼。”
  这几个人混在人群里,把笑意挤出来,周难知落到我这种人手里,他们是不太可能有抢夺的机会了。他们只能不甘不愿地说出违心的贺词,“恭喜恭喜,祝你和难知百年好合啊。”
  周难知微微笑着,他要饰演好一个心甘情愿嫁给我的omega,所以不能流露出半点慌张或不情愿。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我和周难知敬酒敬到周千澍那桌,他站起身,在考虑要不要抖落一点什么小道消息,把这场不光彩的婚礼搅黄。
  在场只有我们俩最清楚,周难知会嫁给我,绝不会是我所捏造的偶然。
  周千澍很聪明,因此没花费多久就捋清楚了,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我早就设好的,冲着周难知而去的局。就算他们的父亲没有生病,就算他们家不缺钱,我也会想别的办法,让这场联姻得以进行。
  我的别有用心把周千澍膈应得要死。但凡是别的可以阻拦的情况,他就算想破头皮,也会劝周难知千万别嫁给我,因为我蓄谋已久,因为我不安好心。
  可是他们的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眼下并不是能够任性、能够随心所欲的状况。周难知都下定决心把自己豁出去了,如果周千澍还要阻止,就会显得很不懂事。
  我用目光示意满脸不爽的周千澍,好了,事已至此,不用再亡羊补牢。在你最亲爱的弟弟的婚礼上闹事,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就算这是一场早有规划的局,就算你看破了,那又怎么样?别忘了,是你弟弟自己要跳进来的,为了你们的父亲,也为了你。你要辜负他一番好意吗?
  周千澍并没有被我的目光威胁到。他只是被周难知恳求的眼神击败了。如果他真的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周难知必然会非常伤心。因此,周千澍打算大发慈悲,放我一马,“你和难知要好好过。”
  得到周千澍的祝福,周难知的放心与安心写在脸上。他接连喝了几口酒,他做的牺牲、他的付出在这一刻因为周千澍的关切和祝福而充满意义,他很高兴。
  他醉得厉害,被我抱起来时毫无反抗,只是眯了眯眼,努力确认我是谁。
  “醉了吗?”
  绝对是醉了,周难知伸出手来戳我的脸,忘了这是什么场合,“宋恒焉,我是真不想和你结婚啊。”
  我说我知道的。周围客人各聊各的,没人听到周难知微弱的抗议。
  酒精让他卸下防备,他努力了这么些天,拼命装作没有不愿意嫁给我的样子,终于可以在这个当口松懈一下,坦露自己的心声。
  回到家后,周难知把那句话又颠来倒去强调了几遍。他忍委屈忍惯了,也就这么短的间隙能让他实话实说,他务必多讲几次,因为等他醒来,他就又得把自己的想法全数藏起。
  他那么不想和我结婚,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千澍跳进火坑。
  于是他把自己的手脚捆好,像一个乖顺的omega一样,将自己塞进了笼子里。
  “你天天板着个脸,冷冰冰的,十天说不出一句话,嫁给你和嫁给机器人有什么分别?”
  就算喝醉了,他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绞尽脑汁,就只有这点可怜的、伤不了人的攻击。
  “宋恒焉,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只知道靠下半身思考的alpha吗?”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被那些alpha揩油时脸上是什么表情,我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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