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一样的是,当时那个秘书向我父亲妥协了,用姿色换职位,好公平,她没有拍开我父亲的手。但我站起来给总经理脸色看了,老东西大手一挥,揩不了你的油还不能收拾你吗,这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如果我是beta呢,如果我是alpha呢,如果我有周千澍那么强的工作能力呢,事态会不会改善一点?
  大概我还应该庆幸,因为我毕竟没有真的被占到便宜,我就只是去走了个过场,再领了个降薪券。
  宋恒焉的车停在负一楼,我走出电梯,上了车,决定尽可能不把半点负面情绪传递给他。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我下意识闻了闻自己,外套被我借了同事的除味清香剂喷过,应该没剩什么味道了。
  宋恒焉凑过来,我以为他也要闻一下,结果他只是帮我把安全带系上。
  奇怪的是他居然什么都没问,可能他的脸色不好无关于我,就只是他自己遇到了别的不高兴的事吧。
  我也有在想要不要把这事和陈女士或者我哥说,再一想,他们自己遇到的烦心事也够多了,何况我也没真的被怎么样,有必要给他们添堵吗?
  宋恒焉洗完澡了,带着一身水汽进了房间。他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沉吟片刻,神色认真,“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都在想他是不是有在我公司安插眼线,是不是已经知道上午那件事了,转念一想,也许是我的外套上还残留着我闻不出来的属于别的alpha的信息素,也许是我的脸色确实不像没什么事的人,察言观色是宋恒焉的一大长处,否则他也不会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了。
  他问了,我就该和盘托出的,但是他会怎么说呢?“因为你是omega所以才会遇到这种事的”,还是“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喷抑制剂”?
  上学期间,我返回学校拿落下的作业本,被一个alpha堵在一间空教室的角落里,如果不是经过的清洁工恰好撞见,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驾驶座上的陈女士一脸困倦。上了一整天班,还得来接我,她身心俱疲,匀不出多余感情来关怀我的异样。但是我发抖得太厉害,她终于不耐烦起来,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踩下刹车,“周难知你干嘛呢?天气有这么冷吗?”
  我说妈妈,刚才有个alpha,他差点就把我给……
  她打断我,“你今天有喷抑制剂吧?跟你说了多少次,信息素要收好,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还alpha差点把你怎么样,你自己是不是释放了信息素又不知道?真的是烦死了,你有一天能不让我操心的吗?”
  “没事。”我和宋恒焉说。“没什么,就是和同事吵了一架,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他盯着我看。
  宋恒焉的眼睛很漂亮,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会让对方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他还在等,等我鼓起勇气,把真相告知他。他对我总是格外耐心,我的沉默没有让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也没有催促我赶紧说。他看出来了,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站起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又回来,手里多了一杯热牛奶。我的隐瞒并没有耗尽他的关心。他把热牛奶递给我,我喝了一口,是加了糖的,甜度正好。这大概是宋恒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给到我的最大安慰。
  一杯热牛奶下肚,我的胃里安稳不少,看来今晚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合格的社畜可以在迈进办公室的前半分钟就通过里面的氛围判断出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同事同时探头看了看,发现只是我而不是别的什么领导,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我没有凑过去问发生了什么,因为如果是宁愿冒着会被领导训话的风险都还是要在办公室鬼鬼祟祟讨论的八卦,那一定就会有着主动找过来和你讲的人。
  果不其然,我电脑刚开机,同事就凑过来,“难知,忙吗?”
  我立刻按了熄屏键,转过身,表示愿闻其详。
  不用问我都知道,又是那类情感新闻,哪个高管又和哪个高管办公室恋情了,哪个四五十岁的老秃驴又离婚了,虽然大多相似,但在无聊的上班时间还是可以充当塞牙缝的边角料。
  “你昨天是不是还被总经理欺负来着?恶有恶报,他昨天去酒吧的时候,不知道和别人起了什么争执,被人家揍了一顿,那也就算了,酒吧里还有个女服务员认出了他,找出了他以前到处非礼别人的监控录像,刚好他老婆过来接他,看到那监控了,当场就嚷嚷着要和他离婚,这下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喽。”
  我倒茶的手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昨天有同事去了同一家酒吧,清清楚楚目睹了全过程。”
  “啊……”
  我在缭绕的雾气里抿了一口茶,滚烫的茶水灼得我舌尖微微发痛。
  第9章 这桩婚姻也许还算值得
  “咦,你这是什么表情?这还不够大快人心吗,他后面好像都进医院了,这婚也是离定了,够他焦头烂额一阵子的了。”
  “特别大快人心啊。”我放下杯子,“我只是觉得有点太凑巧,这么多事全都给他撞上了。”
  “这能叫凑巧吗,这叫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老人家淌过的河太多了,这下可好,一个鞋柜全湿完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我不信所谓报应,因为我所见过的很多做了坏事的人,都还是过得很好,甚至比一生都在做好事的人过得还要好。
  为什么就这么凑巧,恰好在他为难过我的当天晚上,他就出了事?
  酒吧有监控不假,但怎么刚好他就被认了出来,刚好那些关于他的监控都还没删掉,刚好就被他老婆赶来而后看到了?
  我又想起昨晚宋恒焉问我,“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他眼神专注,像是已经知道了一切,就等我坦白。
  宋恒焉怎么知道这件事我倒不奇怪,做到他那个位置的,无论是头脑和人脉肯定都是一流的。
  我只是没想通,我和他的关系有到这个份上吗,还是说因为我不仅仅是我,我同时还是宋恒焉名义上的夫人,是他的omega,如果他不出手处理,我继续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而他不希望这种事被别人知道?
  我很想问,但又不知道应当以什么立场去问,万一其实这些真的就只是巧合,万一对宋恒焉来说这只是很随手的一件废物处理,我岂不就显得太自作多情了吗?
  当然,我无所谓我的自作多情会让我看起来有多么愚蠢和天真,只不过宋恒焉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人的,我就算没有想过要去讨他欢心,至少也不要巴巴地凑上去惹人嫌。
  工作群里的氛围有多严肃,办公室的氛围就有多喜气洋洋。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因为被总经理折腾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在庆幸老天有眼。
  像他那种alpha,我并不是第一次遇见。我和我哥一块出去玩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不怀好意的alpha凑过来搭讪。
  周千澍懒得和他们废话,他都是直接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您好,这里有个alpha一直对我们死缠烂打的,嗯,我开了定位,麻烦你们尽快过来。”
  都不用他说完,哪怕他才讲到一半,那些alpha都会一边说“晦气”一边骂骂咧咧地走开。周千澍收好根本没拨通电话的手机,转头看我,“走吧。”
  所以我可以想象,在职场上,周千澍肯定也不会遇到相似的事。所以就算我已经遇到过好些次了,我也从来没和他说过。
  自然,我知道我哥不会像陈女士那样责备我。他从来都很护着我。要是知道了这事,搞不好他会直接冲来公司,把那些意图对我不轨的人通通收拾一番。我相信他能做到。
  我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和难堪。我也可以冲动一下,当个出头鸟,把那些人痛骂一顿,但是然后呢?我努力维护的人际关系又会因此碎裂,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要泡汤,投简历跑面试不算什么,但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我才能重新找到一份还算合适的工作。
  而这段空窗期里,陈女士也会在我面试失败回到家后反复质问,为什么你哥就没被炒过,轮到你就总有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人家面试总是不要你,你有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到原因?
  我没有我哥那么优秀,这就意味着我没有任性的资本。只要事情还不算太过分,只要我还能忍,我就会让自己忘记和忽略,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第二天照常来到工位,打开电脑。
  今天来到公司之前,我特别不想进门。一想到我很可能又要撞上肥头大耳的总经理,想到他可能还会找机会做类似的事,又或者会在别人面前有意无意内涵我半天,我还不能出声反驳,我就一阵恶心和憋屈。
  但现在我知道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公司了,而这多半是托宋恒焉的福。
  不管宋恒焉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做了这件事,不管做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么轻而易举,我都还是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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