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心吧妈妈。你明天打扮得漂亮点啊,到时要拍合照的。”
“这还用你说。”陈女士大概是听到便利店里嘈杂的人声,“你这是在哪呢?”
“小区旁边的便利店啊,我出来散散步,顺便买点吃的。”
陈女士犹豫片刻,“小宋没跟你在一起啊?”
我一口酸奶险些喷出来,一个总裁被陈女士喊得像公司里新入职的实习生,“小宋啊,小宋忙着加班呢。”
“明天都要举办婚礼了,他今晚还能看得进文件?”
我有点好笑,“妈,这又不是要高考,哪有那么紧张。”
陈女士叨叨到我把三明治吃完,叹了口气,“那行吧,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见。”
“好,妈你记得穿上我给你买的那条红裙子,你穿那个特别好看。”
“穿别的就不好看了?”
“好看,都好看,明天你就是场上最耀眼的一朵玫瑰。”
我走出便利店的时候,一对情侣正好手牵手走进来,男方说了一句什么话,女方就很开心地在那里笑。
这个场景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在我和宋恒焉身上,但我和他明天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陈女士这会一定百感交集,也紧张,也茫然,也在衡量她当初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其实我也有点茫然,但这么点茫然实在太微小,没有任何的意义和作用。
我和周千澍一起看过爱情电影,主角为了保护彼此相继受伤了,最后其中一方还牺牲了。我悄悄抽出一张纸巾擦泪,转头看到我哥一脸淡然。
“哥,你怎么这么淡定?”
“都是演的。”周千澍甚至还打了个哈欠,“现实里哪有这样的爱情啊。”
他说得对,现实里没有这样的爱情,就算有,也和我八竿子打不着。
我的现实是为了利益和金钱而举办的婚礼,若即若离但主要还是以离为主的未婚夫,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不知不觉冒出了白头发,却怎么样都不肯承认的陈女士。
有个小女孩捧着一大堆花走到我面前,“漂亮哥哥,买朵花吗?”
她嘴很甜,长得也可爱,就是身上穿的好少,天气还没回温,她这样下去肯定会冻感冒,要么生更重的病。
我蹲下身去,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生病了。起不来了。”她瘪着嘴,眼泪盈眶,我来不及掏出纸巾,她就抬手把泪擦掉了。
回到宋家已经很晚了,阿姨拿着垃圾袋从厨房出来,“哎哟,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外套呢?”
我换上拖鞋,“半路上弄丢了。”
“快,赶紧进来吧,我去给你泡杯姜茶,这么冷的天……”
“没事的阿姨。”我拍拍她的肩,“您赶紧回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外套是宋恒焉前几天出于礼貌或者某种表面夫夫该走的程序给我买的,连同另外几件衣服一块。通通没有吊牌,我又不能拿去退货,幸亏都很合身,穿着也很暖,款式又好看。
我穿去上班,在茶水间被好几个女同事围着,问我这衣服在哪里买的,这牌子很贵的吧。即使我知道这对宋恒焉来说是很普通的价格,我也还是过意不去,可我又没什么能买回给他的,只能多帮他按了几次摩。
现在我还把其中一件送出去了,我不知道宋恒焉会不会不高兴,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和他实话实说,“恒焉,抱歉,我把你给我买的一件外套送给一个小女孩了。”
第6章 现在的婚礼,过去的秘密
宋恒焉很快回复过来,“为什么?”
“天太冷了,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卖花,我怕她这样下去会冻生病,就把外套给她了。你不会生气吧?”
发完我才感觉最后一句听起来有点茶,不知道宋恒焉会不会解读成别的意思,还在想发句什么补救好,他就回了过来。
“你回来的路上不冷吗?”
说真的,除了和我保持距离这一点之外,宋恒焉并不能算是一个冷血动物。该关心的事他都会问一嘴,该买的东西他也不会舍不得。他对我够好了,站在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联姻对象的角度。
要是换成陈女士,她只会没好气地翘起二郎腿,“周难知,我发现世界上怎么就有你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人呢?以后就不拜观音菩萨了,拜你行不行?”
其实是冷的。宋恒焉一问,我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我现在去洗澡,晚点煮姜汤喝。”
“不用,我买回来给你。”
宋恒焉说话算话,提着姜汤回来,打开盖子,让我趁热喝下去。外面的姜汤确实比我自己煮的要好喝,我捧着碗灌了几口,吸了吸鼻子,再次打了个喷嚏,心想完蛋,我总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但走回来那一段路还挺长,风又大,没了大衣外套,就一件高领毛衣,还真是容易冻着。
宋恒焉原本都要进浴室了,听见我的动静又折返回来,很不容分说地,“今晚一起睡。”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我一愣,随即想到明天我们都要结婚了,一起睡倒也正常,算是最后促进一下感情,演戏状态又能再好一点。
宋恒焉长着一张高岭之花的脸,看起来是个冰山美人,体温却挺高,我们挨得又近,我感觉他跟个天然暖炉似的,不断有热气从他身上传过来。
托他的福,我没再感觉那么冷了。
不仅如此,我还很快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里我和宋恒焉都穿着校服,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很矮,我得低着头看他。
他的膝盖上有一块撕裂开的伤口,看着挺吓人的。我领着他去医务室,下一秒婚礼的奏乐就响起来,宋恒焉瞬间又变得高大了。
算是个好梦,我醒来的时候想。假如我和宋恒焉从学生时代就认识,再相知相爱,最后步入婚礼殿堂,那真的是比陈女士爱看的肥皂剧还更圆满。
婚礼要等晚上才举行,宋家没搞太多流程,放鞭炮献捧花接亲堵门之类的一概不玩,就是到了点办一个正儿八经的晚宴,我也因此不用起一个大早,精气神还是挺足的。
几个好朋友都很早到场了,围着我上下其手,一通感叹,“好久没见过周难知这么人模人样的漂亮样了。”
宋恒焉站在我旁边,我本来以为他要遗世独立地把我们全无视掉,结果他很郑重地伸出手,语气远比我想象里要来得真挚。“谢谢你们来参加我和难知的婚礼。”
我的好朋友们一边手忙脚乱地和他握手,一边抽空对我挤眉弄眼的,意思是你老公挺像那么回事啊。
实际上我也很惊讶,宋恒焉怎么这么郑重其事?要是我是个外人,肯定也觉得他很把我放在心上。
转念一想,就算这个婚礼全程禁止录像,也保证不了宾客会不会把目睹的各种场面说出去,宋恒焉很周到,从这会就开始好好演戏了。
我也撇开那点不好意思和别扭,紧紧依偎着他,俨然一对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夫。
宾客没有很多,当初确认名单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宋恒焉的父母都没来,我原本想问问怎么回事,想想也不用问,在豪门里找亲情是一件奢侈事。偌大一个宴会场地只坐了几桌人,还有一半是我熟悉的面孔,这确实很让人安心。
虽然我很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本来嫁的就不是什么熟悉的alpha了,要还得夹杂在一大堆陌生人里虚与委蛇,我感觉能消耗掉我一星期的精力和体力。
宣誓的时候,宋恒焉的神情极其真挚,演到这份上,真可以去当专业演员了。
我也尽可能地拿出我毕生的演技,诚挚地念完了誓词,“……在我们未来的日子里,我将与你一起建立一个充满爱与幸福的家庭。让我们一起开始这段新的旅程,彼此相守,相爱到老。”
余光瞥见坐在主桌的陈女士在擦眼泪,我的声音不由得也跟着哽了一下。
到现在为止,我对这场婚姻还是充满茫然和困惑,还是毫无期待可言,也毫无情感可言。
我只能尽可能去想它会带给我们一家的好处。它能让我,让我哥,让陈女士和病院里的父亲都拥有更多更好的可能性,基于这点,我理应感谢宋恒焉。
司仪让我们亲吻,我还在担心宋恒焉会不会亲不下嘴,他就已经凑过来,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太过蜻蜓点水,以至于我没法定义这究竟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亲吻,但幸好,他没让我难堪。
我和宋恒焉开始逐桌敬酒,敬到我哥的时候,宋恒焉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周千澍说,“你和难知要好好过。”
宋恒焉点点头,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近乎于笑的表情,心情也跟着变好了,喝酒的量就有点没控制住。
分明宾客也不多,我还是把自己给灌醉了。
我听到有人在起哄,叫宋恒焉把我抱起来,下一秒他还真的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