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如果其他人醒得早也可以一起来,热闹热闹。”
“好好告别一下吧。”侯清洋说,“裘爷要走了。”
孙晨明显没听懂侯清洋的言外之意。
他突然想起丢在家里积灰的那批欢送横幅,立马兴致勃勃接下了送行任务,并挨个儿通知了群里收过红包的小伙伴们。
终于轮到他们去机场送行了!
孙晨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攒了一肚子的告别誓词,天一亮就捎上所有装备和狗腿子们在机场候着了。
“我怎么这么想哭呢。”孙晨泪眼婆娑,提着一堆小零食紧随其后,裘爷去哪儿他去哪儿。
队伍浩荡。
直到安检口将狗腿子们隔绝在外。
“裘爷,呜呜呜……裘爷,你以后要常回来,常回来看看!”孙晨抱着送不出去的零食袋,一口一块饼干大声朝前喊道。
“提前说一声,说一声就好,我一定来接您!”
“裘爷!呜呜呜!一定要常回来啊!”
“呜呜呜呜呜!”
眼看裘爷最终消失在屏幕后方,狗腿小孙还是没忍住,在人来人往的安检处落下了几滴浑浊热泪。
成长,太痛了。
他给裘爷在对话框里留了很多话。正如旦姐所说,都是祝福。
满满的祝福。含泪的祝福。
狗腿子们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回程路上侯清洋请大伙儿嗦了杯奶茶,离别的痛苦很快就被工业糖精冲得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起了大早,今天自然是要好好挥霍的。
一行人当即决定要当临街网吧的头批客人,连爽四十八小时,爽够瘾再回去。
直到肚皮响彻天际,大脑终于控制四肢起身点饭吃时,孙晨才在手机上看到裘爷的回复。
他眨了眨被游戏闪瞎的双眼,一时间愣是没看懂这几个字的意思。
裘爷说,不回来了。
他被流放了。
第52章
又是一年盛夏, 南方的高温热浪滚滚而来,酒吧街的热闹全投射在成堆成堆的冰镇啤酒上,酒气带着喧嚣晚风穿堂而过, 哄笑声伴随动感音乐此起彼伏。
「花果山」的大门一开一合, 吊顶上的黑白猫卡也在冷热气流中翩翩起舞, 迎风摇曳。
今晚卡座上全是从庆功宴上退下来的年轻人, 他们身穿统一的工地制服, 头顶还残留着数不清的礼花碎片, 在摆脱中老年酒局后又单独到临街开了一场,共同庆祝烂尾项目得以剪彩的光辉时刻——申经街旧改案在经历资金断裂, 工程停滞,重组复工等层层困境后,终于在五年后的今天顺利完工了。
“这图纸落地后可真气派, 怪不得几个老板第一眼就拍定了, 果然是高材生啊,高材生就是不一样!”
“那是, 这可是我的亲学弟啊, 咱二中百年来专注培养顶尖人才, 来, 来, 走一个!”
“来来来, 走一个, 走一个!大家都在这项目上干多久了,怎么拖到今天才第一次出来聚, 以后可要多聚聚啊!”
“聚聚聚!但我怎么听洋葱说,咱的头号设计师要离职了啊?是被谁挖走了呀,我们的原大设计师, 以后发达了可要带带哥几个呀……”
洋葱头刚提着两扎冰啤回来,就发现原晢被那群学土木的工地佬围住了,围得连影儿都见不着。他赶紧冲上前,顶着几个酒瓶把闲杂人等一律掰开:“滚滚滚,这里是我们设计院的地盘,你们建工的在那桌,那桌!”
“哎哟,这位学弟,干啥啊这么见外?”一个高瘦男踉跄地吹着口哨,起身敲了敲洋葱头的脑门,一字一句教育道:“叫,学,长。”
这人上一场就喝多了,敬天敬地敬领导,把自己敬得天旋地转,现在又带着一身酒气挤在原晢身边,把洋葱头的位置都占了,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洋葱头斜斜地看了高瘦男一眼,不屑地回复:“神,金,病。”
“哎呀,洋葱你别这样嘛,这桌哥请客,哥请客!”高瘦男搭着洋葱头,又朝路过的黑围裙大哥讨了不少吃食,献媚着说:“还有点事情要求求你俩呢,帮哥一个忙呗,小忙,小忙!”
“有屁快放。”洋葱头嫌弃道,“还有,脏手拿开。”
“哎,拿开拿开!”
“来来来,先喝点,喝点!”
“给哥个面子嘛!”
高瘦男也是临安二中的毕业生,比原晢他们大上几届,自从申经街复工后就一直想方设法和他们套近乎,今晚终于熬到了兑奖的紧要关头,兴奋得又给自己灌了不少酒。
这人出社会久了,染上的恶臭毛病不是一星半点,讲了半天也没讲到实事,只是一直絮絮叨叨地和几人唠嗑,说是有任务没完成,回去肯定要被在营销部上班的女朋友骂。
“就你俩啊,你们那届不是有个财神爷吗,我听说以前整条申经街都是他的啊?”高瘦男抓了抓稀疏的头毛,一根根数着手指,突然惊叹道:“哇靠,老街上至少有几百个铺子吧,这光是拆迁款,就,就……就有这个数了啊!”
“这人和人的命真是不一样啊,命里有钱可真好啊!”
“可惜啊,可惜哥毕业得太早了,怎么就没赶上机会拜一拜呢,可惜啊,可惜……”
“你到底想干啥?”洋葱头满眼不耐烦地看着他。
“哎,就,就……就你俩还和他有联系吗,商铺的招商工作马上要开始了,把人叫回来呗?”高瘦男突然高举酒杯,激昂地朝空气致敬:“今年业绩可全指着咱财神爷了!”
“……”洋葱头手势往外一伸,绝不放过任何赶人的机会:“滚。”
“哎呀,洋葱,你就帮帮哥嫂嘛,现在房贷压力多大啊,一个月大几千,真吃不消了,帮帮忙嘛。”高瘦男哀求道,“这片地的旧改都接近尾声了,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这里可是市中心哎,中心的中心,来搞搞投资多好啊,绝对亏不了,让咱财神爷多考虑考虑呗。”
“这还真帮不了。”洋葱头说,“我高一就转新校区了,没在裘爷跟前晃,又这么多年不联系了,估计裘爷都不记得我了。”
“聊聊就熟回来了嘛,都是老同学了,稍微打扰一下也没关系的,求求,求求。”高瘦男陪笑道。
“不不不,我可没那个胆。”洋葱头连忙摆手,“这事儿不好办,办不了啊,您另请高明吧啊。”
“那你呢,小原,你是在哪边念的?”高瘦男不死心,继续问原晢。
“他最后一年才转过来,天天复习考第一,更不知道了。”洋葱头卡在他们两人中间,硬是把这个想白嫖的土木男挤走了,“裘爷高三没念完就飞去澳洲了,现在都在那边生根发芽了,谁还跟你回来要这小破地啊,省省吧啊,别总想一口吃个大的。”
“真不回来了?”高瘦男不可置信地问,“现在祖国发展得多好啊,这一个两个没良心的,怎么全跑外面去了?”
“哎哟,就这酒桌文化,谁受得了?”洋葱头嫌弃地推着人说:“就你受得了,就你能喝,我今晚都要吐了!”
“所以,拜托了,这位大哥,就别再提工作上的那点破事了!”
“原晢好不容易和我们出来一次,是来看演出的,是来嗨的!不是给你当人情的!滚滚滚!老年人滚那边去!”
“哎,哎哎哎,尊老爱幼懂不懂了?”
“不懂!滚!”
原晢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众人打闹,安静地整理接下来的行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自从回到临安,自从加入申经街的旧改项目,他时常能听到那个姓裘的消息。
那个姓裘的过得很好。
毕业了,开了一家科技公司,在国际财经随便翻翻就能看到那些盛大的融资新闻,人生顺遂,路途坦荡。
是原晢曾期许的模样。
每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这样那样的边角料,原晢佯装镇定的脑子里都会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这些柔和的情绪似乎是想告诉他,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他不需要后悔。
永远不需要后悔。
“但我们的大设计师怎么就离职了啊?”高瘦男还赖在他们的地盘上,完全是个唠叨前辈的样子,急急切切说个不停:“洋葱他爸给的待遇不好吗,这可是咱临安最好的设计院了,以后还有很多大项目呢,怎么就不干了?”
“你们不是去年才毕业吗,现在都还没到七月呢,这才熬了短短一年啊,这就不行了?”
“年轻人啊,不要总是怕苦,怕累,等你们头发都像哥这样掉光了,才能生命的意义何在啊!”
“……”洋葱头顿了一顿,懒得这人计较,只是同样转过身来问原晢:“也是啊,现在才年中,离职的话奖金都拿不全,不太划算哎,真决定要走了?”
他今晚好不容易把人从大饭局上拉出来,就是想聊聊这个话题。
他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虽然原晢的离职手续已经办完了,但院里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学历审美双在线的技术流,说什么都想把人再收回来。至少他要代表院里问清楚,这么个香饽饽,到底是出去深造了,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对家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