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不禁把脑袋往床外移了一点。
  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偷窥一把,他得抓紧机会。
  眉型很锋利,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有点凶。
  睫毛……好像有点长?
  原晢从自己眼角捞了一根做对比。
  瘟神的睫毛是比较长,都在脸上映出光影了,比他这根至少长出六分之一。
  呼,吹掉。
  鼻子也长得正儿八经的,两个孔,不能再多了。
  下颌线……确实肉感不够。
  棱角分明没意思,捏起来肯定没有他自己的脸蛋舒服。
  嘿。
  原晢小心地伸出左手,轻声下移,悄悄在瘟神脸上戳了一下。
  然后,嘴唇……
  “咳,咳咳……”
  看到瘟神唇角上和自己对称的那处破损,原晢没忍住咳了两声。
  这一咳就把人咳醒了。
  总之是个普通帅哥。不丑。
  原晢很中肯地给了评价,在被抓包前一头栽回被子里装睡,差点把透气的鼻洞都盖住了。
  “睡不着么?”
  原晢感到有个爪子在自己头发里揉了一下,随后又帮他理了理被角,带着点哑音的笑声也落了下来:“这样会闷死的。”
  “嗯……”原晢小声投降。
  “门窗都上了锁,防盗报警器也开着,不会有人能一声不吭就把你绑走的,放心睡吧。”裘时轻拍着原晢的被子说,“我在呢。”
  “唔……”原晢像只泥鳅一样挣扎着坐了起来,单手把玩着枕边的大白猫,在轰雷声的掩饰下为自己小声辩解:“不是因为这个。”
  “我只是有点问题没想明白。”原晢往大床左侧挪了挪,给躺在右侧地板上的监护人空出了一半床位,“地上不冷么,你要不要……”
  原晢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后悔。
  可裘时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茬,也没打算趁人之危。
  “我怕碰到你的手。”这个姓裘的说。
  “喔。”原晢看着右手腕上的石膏型态,突然有种失足落水又被顺利打捞上岸的庆幸感。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期?
  对,安全期。
  他安全了。
  这个姓裘的总不能对伤患做些什么吧?那也忒不道德了!
  “那,那你……”原晢换了个方向挪位置,把左半边床空了出来,眼神指着房间内的环绕路线说:“这样就碰不到了。”
  裘时点头笑了一下,伸手帮原晢把靠枕垫好,起身绕过半张床和他一起靠在了床头软包上。
  “想不明白什么?”裘时护着他说,“以后睡不着可以叫醒我,说了这里提供陪聊服务。”
  “还有其他服务么?”原晢突然有了熊心豹子胆,睁着双好奇的大眼睛问。
  还没等人回答,他又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直入主题:“咳,裘时,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喜欢,男,男的?”
  裘时怔了一下,接着逮住原晢睡乱的呆毛一顿乱搓,头发丝都翘成了爱心状:“因为你是男的。”
  “……”原晢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垂在身侧的石膏手。
  果然,魔爪自动关停。
  安全期就是好!
  原晢再次清了一下嗓子,非常严肃地审问起眼前人:“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我?”
  “你确认你喜欢的是我吗?”
  “你为什么就喜欢我了?”
  “如果我是女生呢?”
  这叫什么话……原晢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又换了个盘问方式继续出击:“你以前谈过么?”
  “班里同学说好多女生和你表过白,可是一个都没成,为什么?”
  “如果当时是男生和你表白,你会不会就纳入考虑范围了?”原晢顿了一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赶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所以你认为自己也……”
  看着黑夜里那双永远诚挚的眼睛,原晢开始变得底气不足:“就,就就是,你以为……但其实……”
  “或许……”原晢有点迟疑,“你不是。”
  裘时没有说话。
  经过沉默的三秒钟后,原晢开始后悔自己提了这么一嘴。
  这番质问的逻辑也有点渣。
  别人都说喜欢你了,还不痛不痒地逼逼叨逼逼叨,即使真心瞬息万变,也不该当面质疑对方的真心吧……他有罪。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点点,一点点,好奇。”有罪的人比划着指缝里的丁点儿好奇说,“那你以后,岂不是不会有孩子了?”
  “不对……”突然想起什么,有罪的人惊了一下,抬起迷糊的眼神问:“那你是怎么来的?”
  “哦……所以……卧槽,不道德!”有罪的人终于闭上了嘴。
  裘时已经在旁边笑趴了。
  “原晢,你怎么这么可爱。”裘时凑过来捏了捏那肉乎乎的小白脸,指着原晢怀里的蠢萌玩偶猫问:“所以,你想生宝宝?”
  “没有!”原晢大吼一声,直接把烫手的大白猫丢了出去,蒙上被子倒头就睡:“不聊了,睡觉。”
  裘时笑着揉了揉那个闷头的脑袋,从床尾抱起可怜兮兮的大白猫,又起身到衣柜里拿出另一只同款黑猫,搂在怀里一并送给了他。
  “诶?这是一对的吗?”
  原晢就着闪电的亮光观摩起手中的两只玩偶猫。虽然玩偶的表情简单到雌雄难辨,但绒毛一黑一白,wink也在一左一右,再配上那笨拙又呆滞的大脑袋……它们怎么看都是一对。
  原晢将黑猫与白猫缓缓靠近,猫脸蛋上的磁吸装置很快将两只小可爱脸贴脸靠在了一起。
  “啪!”
  完美契合。
  黑白猫咪就是一对。
  如此般配两只小东西竟被某人强行分居两地,阴阳两隔,不见天日……某人实在太过分了!
  “你不能自己孤家寡人的就天天拆散人家吧。”原晢把两只玩偶猫并排放好,在他和瘟神之间隔出一道安全线,“竟然还把黑猫丢柜子里关禁闭,真狠心……来,牵手手。”
  “你说得对。”
  裘时目光虚空,歪歪斜斜地躺倒在床上,后脑勺直接落在了两只玩偶猫中间,磁吸装置又“啪”地一声破开了。
  原牧师神圣的牵手仪式顺利结束。
  “别人取名是恰逢其时,我不是。”裘时说。
  “我是时机不对。”
  -
  原晢怔了好一会儿,不再运转的大脑才想明白裘时在说什么。
  是那句“不道德”。
  裘父裘母的婚事是家中长辈安排的,金童玉女门当户对,虽然两人没什么感情基础,但也算是联姻界中日久生情的典范,在当地八卦网格里多少能占据一席之地。
  这桩喜事一度倍受关注,直到当事人发现被骗婚才草草了之。
  原晢从长辈口中听过一些旧闻,加之在康养中心遇到的疯女人和不断出现的眼镜男,他多少能猜出旁人不再谈论的事件全貌。
  原晢现在特后悔。
  他真是摔出了脑震荡才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有罪。
  “如果没有我,李曼迪当初就不会被困在这里,整整两年。”裘时闭上双眼,沉声说:“如果没有我,她也不会这么恨这座城市吧。”
  “恨到一次都不回来。”
  原晢自知愚钝,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他有罪。
  有罪的人搓了搓根本牵不上手的玩偶猫,笨拙地伸出唯一能用的左手,学着漫画里哄人的力度揉了揉那个垂丧的脑袋。尽可能温柔地。
  “我没事。”裘时突然笑着睁开眼,“都什么陈年旧事了,早翻篇了。”
  “李曼迪女士又结婚了。”裘时直接握住了原晢的手,语气轻快:“我刚去澳洲参加完她的婚礼,这第五任继父在南澳盘了好多农场,贼拉大,开车去放羊都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到处都是自由的风,明年暑假带你去?”
  原晢:“……”
  他嫌弃地盯着面前这喝假酒的家伙,刚刚的那点黯然神伤了无痕迹,像是专门骗手牵似的。
  “农场?”作为有罪的人,原晢觉得自己应该予以回应,至少简单配合一下:“是可以剪羊毛挤羊奶的那种农场吗?”
  “嗯。”裘时得意笑着,邀请道:“我还在房车里住了两周呢,沉浸式表演开车抓羊,一只一只给它们洗屁股打药,结算时领了不少薪水,明天请你吃饭。”
  “什么?还有钱拿?”原某一说到银子就来劲儿,黑夜中的两只眼睛激动得生生发绿光。
  “当然,可不能白做啊,农场的周薪还挺高的,除了成群的牛羊还有点蔬菜水果什么的,每年采摘季都有留学生去攒学费,挺好玩的。”裘时用食指挠了挠原晢的掌心,开始光明正大抢占这难得骗到手的便宜。
  “想去么?”裘时看着他笑,“想去就快点把胳膊养好,寒假那会儿就可以去,南半球正好是夏天,草场的草肯定特别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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