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为什么要吃强效止痛药?你哪里受伤了?”唐誉追问,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第45章
  “你调查我?”白洋的神情从疲惫变成尖锐。
  没有商标没有药瓶,为了方便吃药,用白纸包着,唐誉要是不调查自己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白洋一直隐藏的边界线刹那间被唐誉击破,好似成为了一个全身都是破绽的婴儿,让唐誉看穿。
  他知道了什么?
  “所以你瞒着我什么了?”唐誉继续问,绕过了白洋的话。
  白洋了解自己,就如同自己了解他。唐誉原先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十几颗小药片只是白洋拿来治疗头痛的。可是当白洋情绪反常质问自己的这一刻开始,唐誉便清楚问题大了。
  他触及到了白洋不愿意让人深究他的逆鳞。
  但如今,再尖锐的逆鳞他也要触及!再不深入问下去,那狗东西会把强效止痛片当糖豆儿来吃!身上哪里疼起来他就嗑药!唐誉也不敢想他究竟吃到什么地步了,是每天一颗还是每天两颗,他的胃是不是已经不行了?他的肾是不是也岌岌可危?
  想起这些,唐誉真的讨厌死他,就这样不珍惜身体。他究竟要让自己怎么办?
  “你是不是调查我了?”白洋感受到了双重压力,一方面是医院带来的困境,将他打回了最无力的那段时光。另一方面是唐誉对自己的摸底。他都摸什么了?是不是也摸了自己的家庭成分?
  “你去体院调查了?”他急不可待继续追问,恐怕是。唐誉拿到药,说不定就回了他们母校。虽然自己的伤势瞒住了队友和兄弟,但队医瞒不住,唐誉说不定再次利用背景关系找了队医,而队医也会拿出一整沓手术报告,告诉唐誉……
  那个曾经在赛场上自由跳跃的跳高队队长白洋,已经废了一条腿。
  “我没有,你不要把我想那么恶劣。我什么时候查过你?”唐誉的世界和白洋的世界再次碰撞。
  “那你干嘛问我这些?”白洋还不相信。
  “因为我想知道你究竟瞒着我多少?我想知道你全身上下哪里有问题!”唐誉不想和他吵架的,但他们就仿佛是一头领头羊和一头雄狮面对面,不对着对方咆哮几句就不能好好沟通,“如果我想知道你的一切,犯不着去体院调查。我把药片给别人检验了,白洋,你到底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酒精消毒水的气味再次朝白洋袭来,白洋闻着想吐。他脑袋嗡了一声,唐誉如果想知道自己的一切,其实真的犯不着回母校。他只要一个电话,就会有人把自己的详细资料放在他面前。
  “你知不知道强效止痛药的副作用?你只是出差几天就带了那么多,你是不是准备嗑药成瘾?止痛药成瘾之后的最坏结果是寻找更高级的代替品,国外无数瘾君子都是这样来的。好,我们冷静一下……”唐誉听那边没声了,便立即退后一步,“我是担心你。”
  白洋仍旧咬紧了牙关,他的客户刘琮就在身后的病房里奄奄一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什么地方不好了?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刺痛你,但是……那家私立医院有我家的人脉和股份,我可以给你找到最好的医生,安排最好的病房,只要不是没得救……”唐誉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切身体会到了“失去”的恐惧。他真怕白洋说出一个他根本没听过的疑难杂症,然后再说已经药石无医。
  “你拿着药,去化验,唐誉,你这样做让我很难接受。我不愿意说的事情你为什么非逼着我?”白洋已经无路可退,唐誉太聪明。要么不让他发现端倪,要么就全盘托出,他只是看着温和,一旦他不破不立,唐誉也会使用手段。
  “对,我就是要逼你,我不光逼你说,我还要逼着你去医院。如果你不说,没关系,等你回京那一天,你走出大兴机场的国内到达出口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我会直接把你接到医院里,直到你痊愈。在此之间,我可以让你在社会上人间蒸发。”唐誉已经把最坏的打算告诉了他,这回,休想糊弄过去。
  白洋像个千疮百孔的人,被医院和唐誉的步步紧逼近一步击穿。他无法想象右腿暴露在唐誉面前的情形:“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在绝对力量面前,你没有隐私。”唐誉说。
  白洋没再回应,而是挂断了电话。他重新戴上了眼镜,那双没有度数的眼睛只要还戴着它,自己就能恢复成无坚不摧。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唐誉,甚至有点讨厌那条腿了,如果它好好的,自己就能骄傲地站在唐誉面前,继续着他从不服软的人生。
  “白组长,你没事吧?”几秒后,陈小奇出来了。
  “没事,咱们去病房里说。”白洋调整好呼吸,再次带陈小奇进入病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气味,别人不知道,但白洋知道,这就是“病气”。他曾经在妈妈的病房里闻过很久,每个形如枯槁的病人好像都会散发这样的气息,哪怕都没有走近,就能感觉到。
  他这回的客户刘琮躺在床上,戴着氧气罩,手指夹着血氧。他的大女儿满头白发,连同外孙女,都是一模一样的满目愁容。
  原先大女儿刘颖和外孙女周巧把见面地点定在了茶室,可是刘琮突然状况不好,所以才来了这里。白洋和她们的愁容相见,脑海里全部都是妈妈的脸。他想逃开,想要立即离开这里,如影随形的阴影却追着他,宣告死亡结局,宣告他无可奈何。
  在方才,他最脆弱的时候,很想听听唐誉的声音。所以他迫不及待打了电话,都来不及调整语气。白洋觉得自己变软弱了,放在几年前,他绝对不会让唐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刘琮还清醒着,两只凹陷的眼睛看着白洋和陈小奇。他的皮肤蜡黄。
  陈小奇都不敢看,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牛皮纸一样的人类皮肤,癌细胞吞噬着他的生命。
  可白洋已经见过了。
  刘颖握着父亲的手,她如今也60岁了,不再年轻。她的女儿正值中年,成为了全家的发言人:“您看,刚才咱们谈的这个事,有希望吗?”
  “您确定,那幅画是被您母亲的三妹的配偶拿走了吗?”白洋的心口发紧。观测屏幕上的心跳拉他坠入地狱,那一天,他亲眼看着母亲停止呼吸。
  “确定,真的就是他,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幅画丢了,还报了警。后来他喝醉酒亲口承认,第二天又不承认了!”刘颖忽然站了起来,“我妈后来还上门要过,他就不认账了!畜生!”
  “如果您能帮我们要回来,上拍的手续费可以多收一些。”周巧为难地说,“我们实在拿不出钱了,那幅画……能救命!”
  陈小奇有些为难,但是面对病人家属,他不能直说。白洋想了想,对陈小奇说:“咱们到外头给公司打个电话。”
  “成。”陈小奇心如明镜,根本就没有公司电话这一说,白组长是想拒绝。因为客户组接待只有谈拢和联系评估的工作,寻物不在他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如果真开展这项业务,那么会冒出许多人让他们去找。他们不是侦探,他们谈拢的条件是先看实物。
  “唉……”一回到走廊,白洋就想抽烟。
  “白组长,如果你不好拒绝,我去说吧。”陈小奇想给他解忧。
  “你让我自己想想。”白洋很被动。
  “我看得出来,你心里特别难受。我也难受,我特想帮他们,可是……咱们怎么帮他们要啊?那女婿还是事业单位,咱们估计连他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陈小奇拍拍白洋的肩,“要是太难受了,你再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吧。”
  “嗯?”白洋忽然看他。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不傻。”陈小奇什么都懂,“你刚才脸色很差,急急忙忙出去打电话,肯定是和女朋友联系吧?我也这样,我难受就想给我妈我姥姥打电话,哪怕听听她们声音就好。人……总要有点精神支柱,对吧?”
  精神支柱?尽管白洋不肯承认,但他的改变已经被陈小奇看出来了。原来在外人面前,自己方才的渴求竟如此明显,想听唐誉声音的愿望一秒都不能等待。
  “你再给她打打电话吧,病房里我去说。”陈小奇鼓励白洋。
  白洋还在想“精神支柱”4个字,衡量着它的重量。他不是铁石心肠的白眼狼,唐誉为自己做的一切历历在目。经历了陈小奇的“点拨”,他又觉得,确实应该再打过去。
  “你回病房吧,告诉她们,咱们接了。但结果不一定成功,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白洋迈不过这道坎了,他如果不插手,他相当于放弃了“母亲”。
  “……成吧,我去说。”陈小奇虽然不理解,但并不反对,转身走回病房。白洋再次面向墙壁,掏出了手机。
  唐誉还在咖啡厅里生闷气,等着白洋的台阶给他递过来。他就纳闷了,让白洋服个软就跟要他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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