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岑书卉却摇头:“唐组长,你继续说。”
  “正因为我在国外见过,所以我清楚它的影响力。我相信我的眼界能够代表一部分中高端客户,他们会喜欢。”唐誉给出答案。
  岑书卉坐在办公桌的外沿,眉心微微松动:“你在凭直觉办事。”
  “直觉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唐誉说。
  岑书卉不否认,但唐誉的选择未免大胆了些。唐誉这时站了起来:“我去泡一杯咖啡,有人要么?”
  其余的人都摇头。壹唐有专属的休息室、茶水间,免费使用,唐誉推开茶水间的门,正对面的橱柜前站着一个人,在低头选咖啡。
  听到响动,白洋回过身,冤家路窄。
  “不好好开会,你跑这儿干什么?”白洋继续选,最后选了个特浓的咖啡胶囊,丢进机器。机器在响,白洋的手指摩挲着杯沿。
  唐誉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也选,最后一个都没看上:“公司有现磨咖啡么?”
  “别装,以前你速溶也喝。”白洋低着头。
  “现在不喜欢了。”唐誉去拿他温热的杯子,“有咖啡豆么?”
  “自己找。”白洋把杯子给了他。
  “你可真忍心……”唐誉先是在桌面扫视一圈,确定没有,再把视线投向橱柜上层。刚好那个位置卡着白洋,白洋端着咖啡转身,两人的皮带摩擦,面对面卡在了桌边,像下半身扣在一起。
  白洋那副0度的眼镜,端正地戴着。热度从两人脚踝抵达膝盖,凹凸镶嵌,大腿内侧相抵。白洋的眼尾弥散着疲惫,隆起的膝盖在唐誉的膝盖边,目光潮水般蔓开,沿着唐誉的手背血管和面骨轮廓滚落,又升到他干净且脆弱的外耳廓。耳廓上的助听器有个清晰的咬痕,那就是他们从不示人的秘境。
  “找到了,我都闻见了。”唐誉笑着拿下一包咖啡豆。
  白洋推了下眼镜,深喘一口气:“宣讲会主题定下了吗?可千万别抄我们的。”
  “我和你又不在一起住,怎么会抄到你?”唐誉缓缓地吸气,“难不成我们在别的方面也能撞上?”
  “赶紧泡你的咖啡吧。”白洋费劲儿地将自己的腿收回来,端着杯子回工位,迅速地说,“就定珍珠绘画。”
  咖啡豆不是喜欢的口味,最终唐誉还是选了卡布奇诺胶囊。他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回去,走进办公室,关上门,迅速地说:“定珍珠绘画展,咱们准备一下。”
  第10章
  展会在周六。
  白洋仍旧6点醒来,然后在跑步机上运动。这周过得很快,也很慢。
  上一次出现这种时间概念消失的状况,还是他研究生退役,彻底告别光辉灿烂的运动生涯,从一个国家健将级运动员回归到普通人。从5岁接触跳高,白洋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和这项运动彻底告别,但是当一张张诊断单送到手上……
  股四头肌腱部分撕裂,髌腱内微小断裂,纤维样坏死,髌腱髌骨端撕脱骨折,髌腱粘液样变性,内侧支持带损伤,髌骨端撕脱骨折。
  不得不走了,竞技运动耗损太大,他太拼。所以在退役前的最后半年,白洋不仅没有休息反而增加了一倍的训练量,他不想灰溜溜地离开珍爱的跳高场,他配得上一场盛大的告别。
  在最后一场比赛中,白洋也跳出了他人生中的最好成绩,2米27。当轮跳成绩呈现在大屏幕上一瞬,右腿膝盖的疼痛消失了。从跳高场到领奖台那一段,是白洋走过的最顺的一段路,那是他的路,别人休想去抢。
  掌声,闪光灯,金牌,鲜花,称赞,赛后采访……他热爱的,他见过了。
  吃过早饭,白洋简单收拾了一下,要出门了。受过专业培训的司机会给他开门,这一切都能让他的右膝盖好受些。
  出发地现代城,目的地可就远了,在五环附近,都快到来广营了,首都体育大学。
  下车后白洋按下“付款”,却没有进校门,而是驻足在东食街的不远处,成为了一个观望者。
  4月份,学生会肯定在忙下届的招生活动,又有新一批体育生要入校了。没有运动员能永远18岁,但永远有运动员正在18岁。
  步行一会儿,白洋走到光翠西里一号院,2号楼,401。老破小的使用面积都不会很大,这已经是小区最大户型,使用面积66平米。这些年他都没有退租,工作后每周回来一趟,打开窗,透透气。
  屋里装着飘扬的灰尘,光线照去,和金粉儿差不多。白洋先烧了一壶水,等水开的几分钟里,他给两盆巨大的滴水观音浇水施肥。
  手指摸了摸土壤,白洋拿出肥料棒,插在土里。他从来不知滴水观音可以长到这么大,如同心里膨胀的某样东西,肆意占据着使用面积里宝贵的一角。每一年,滴水观音的根部都会长出幼株,白洋学会了分株法,将成活的幼株送给体院的兄弟们。
  现在幼株又顶破土壤,白洋分出好几小盆。
  等水开了,白洋泡了杯咖啡,坐在窗边静静喝完。
  在老破小的床上睡了一觉后,白洋才回家。刚下电梯就看到有个人影,白洋直接一脚踹过去:“你要吓死我?站我家门口。”
  “打你手机没人接,我找你来还不行?”和他差不多高的人转过身,手里拎着一口袋蔬菜,一口袋水果。
  “我手机没电了。”白洋给屈南开门,在门口两人换拖鞋,“你今天不训练?”
  屈南微怔,他还没做好准备,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谈论“训练”这个敏感话题。
  和白洋一样,屈南也是5岁正式训练,不同的是他出身于跳高世家,姥爷、爸妈、哥哥,都是跳高运动员,连现在他男朋友都是。大家都在首体大跳高队,唯一不同的是白洋提前退役。屈南曾经以为自己会和白洋在35岁一起退,没想到他提前离场。
  他这一走,只把住址告诉了自己。
  “还行吧。”屈南低头整理鞋,飞扬的眉毛显得他清爽干净,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你工作怎么样?”
  “挺累。”白洋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去,给我倒杯水。”
  “还敢使唤我?”屈南也不客气,“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别歇着,去,给我炒俩菜。”
  “我累着呢,叫外卖吧。”白洋揉着肩膀嘟哝,他太了解屈南这个人了,从小就不干活儿,有了男朋友之后更是被养废了,刷个碗都是好的。自己往沙发上一躺,果真,屈南躺在另外一边,两人横七竖八地歇着,谁也不动。
  最后还是屈南叫了外卖。
  “你现在真是谱儿大,吃个饭还得我叫你。”屈南不太适应现在的白洋,但他必须适应。以前他们训练完都像饿死鬼,冲进东食堂的运动员窗口就开吃,现在白洋居然有不爱动的一天。
  白洋磨磨蹭蹭坐过来:“你今天怎么找我来?陈双呢?”
  陈双就是屈南的男朋友,翘屁校霸爆改傻白甜,被这大绿茶用计谋和泪水拿下。白洋也无话可说,当年屈南追陈双的时候自己还当过僚机。
  “他弟回来了,我不就没地方了嘛。但是我知道,哪怕全世界都轰我,你也得给我留张床。”屈南给白洋夹菜,两人太熟悉了,所以白洋有一丁点情绪不对,他都能感觉出来。
  “上次你说要升职了,不会出差错了吧?”屈南很轻地问。
  “嗯。”白洋闷声闷气地点头。
  “我操……”屈南很少骂人,“怎么回事?”
  白洋眼神闪躲,在精明的屈南面前装,很难。但如果自己足够精明,也不难。毕竟已经装了很多年。
  “有人空降。”白洋低头吃菜。
  屈南的表情僵硬得不像是震惊,更多的是无名怒火。他用力地看着白洋,但神情里的质问却不是针对好兄弟,而是那个他不懂的职场。他和白洋可以把跳高场玩转,曾经也因为背越式跳高的双冠军制度而一起登上领奖台,但是在那个圈子里,自己束手无策。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是金子总会发光。”屈南给白洋再夹菜,情商极高的他马上换话题,“我爸妈说,让你回家吃饭,姥爷可想你了。”
  自己兄弟这是什么命,怎么总被空降?屈南压着火气,白洋大一那年就被人抢了学生会职务,就那个可恶的唐誉。辛辛苦苦准备了几个月的竞选,白洋有多认真,历历在目。就因为这事,屈南一直对唐誉没什么好印象,也没好脸色。白洋将唐誉视为宿敌,他站兄弟这边。
  “过几天回,我最近忙。”白洋大口吃饭,真不敢和屈南说这次空降的人……还是唐誉。
  更不敢和屈南说,自己和唐誉睡过3年。哪敢啊,大一那年自己可是每天在宿舍里骂唐誉一万句,结果大二忽然好上,这也是始料未及。不过好上归好上,白洋在屈南面前还是骂骂咧咧数落唐誉,结果就是现在这种状况。
  他连自己又碰上唐誉这事都不敢招呼。
  “你啊,也别总是忙,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屈南知道白洋和他性取向一样,“你也稍微,稍微降低一点标准,好不好?不然我真怕你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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