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么?至少在综艺里,满足我的愿望,好不好?”
感受着指间传来回握的力度,他缓缓抬眼,正撞见那双杏眸里隐约闪烁的泪光。
……
半个多小时后,白成蹊回到医院门口,眼圈依然泛着红。
兜里手机忽然振动,他掏出来瞧见“金主爸爸(读作sb)”的来电提示,刚松开的眉尖又皱了起来。
不就是增加个预算的事儿,至于成天这么磨磨唧唧地找人不痛快么?再说这会自己正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兴致和他掰扯。
他咬咬牙心一横,干脆利落地掐断了电话。
手机彼端,随着听筒里传来“对方正忙,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初怀宁的脸色明显地一僵。
他生着一双和初时越肖似的凤眸,只不过由于近视显得没那么刺骨凌厉,鼻梁高挺嘴唇方阔,配合棱角分明的脸型,颇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总气质。
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同时留出只耳朵,听着自家兄长和汪敬泉的极限拉扯。
“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不能让我老汪改剧本,夏繁娱乐那边已经够让我头疼了,我只想好好拍个剧,你们能不能别再找麻烦?”
汪导的黑框眼镜已然气歪,又被他骂骂咧咧地扶正。
天知道他招谁惹谁了,今天一大早就被宗源实业这两位祖宗纠缠,不仅要强行给《佞臣》注资,还信誓旦旦地批判起剧本内容和逻辑来。
“好好拍剧?那么想必汪导也认同,历史剧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尊重史实。”
初时越冷笑着滑动电脑触摸板,停留在剧本电子文档的某一页。
“既然剧中的逐风卫有历史原型,人物的行为逻辑就必须符合有关记载。剧本通篇一句不提‘暗影虎符’,但它本就是驱使逐风卫必备的令鉴,是以史书载‘如见虎符,号令必从’。”
“那您能否解释一下,手无实权,又没有虎符傍身的齐铮,到底凭什么让逐风卫听命于他?”
第31章
“……啊这?”
从业几十年, 汪敬泉还真没遇到过这种被人问得哑口无言的尴尬场面。
为了让《佞臣》的各种细节更还原历史,他率团队专门研读了大量齐国相关的史书卷宗,但确实是真没见过“暗影虎符”这个说法。
也不知道这种犄角旮旯的史实, 初时越是从哪处故纸堆里刨出来的。
不过看在对方态度坚定还拿出了证据,他也没法继续嘴硬, 只好缓和了态度:
“就算是真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
“剧本已经定稿, 大刀阔斧地改肯定会耽误正常拍摄的进度,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就是修改逐风卫的设定。”
初时越立刻朝沙发上的初怀宁使了个眼色。
比起三年前,他使用电子产品的确得心应手不少,但涉及到ppt等复杂的应用操作,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初怀宁无奈地叹气起身, 情绪上倒是没什么波动, 只是内心忍不住感慨,即使自己已经身居总裁之位,也依然躲不过亲自汇报的命运。
“汪导, 这是我们查到的真实史料,请您过目。”
他打开ppt,切换出对应页面,展示给汪敬泉看。
“史书对逐风卫的记载不多, 比较清晰的是齐桓帝在位期间,曾有二十名影卫在编,他们均以节气或时点为代号, 其中持有‘暗影虎符’之人名为‘十月’,也是时任逐风卫的卫首。”
说到这个名字,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初时越一眼。
“这样一来修补《佞臣》的剧本bug就变得自然而然, 只需加上‘十月’这个角色,并将虎符交给他持有,那么即使是齐国史研究学者,也很难挑出剧的毛病。”
“可是,一个为了填补设定直接加上的角色,未免太单薄了吧?”
汪敬泉明显不太情愿:
“你们倒是说说看,他的个人故事线该怎么处理?”
“很简单,一切照搬十月这个人即可。历史上他的对外身份是宫廷乐师秦时月,实则是逐风卫里的顶级刺客。史料记载,齐桓帝软弱无能,险些因异姓王篡权而覆国,正是其子七皇子持符号令逐风卫清君侧,才挽回了国势倾颓。”
“你的意思是……”
似乎抓住了灵感,汪敬泉迅速进入了状态,兴奋道,“其实齐铮的经历和七皇子类似,可以直接借鉴他和十月的合作关系,这样一来剧中他取得虎符的行为就能直接合理化,人物故事线也不用额外设计了。”
“是的,但我们还有一个要求——”
“我来吧,弟弟,”一直沉默旁观的初时越终于开口,“汪导,我希望自己能出演十月这个角色。”
“你说什么?!”
短短十几分钟内,汪敬泉再次被整不会了。
难不成演员是什么特别热门、特别简单的职业吗?
之前那些转型爱豆也就罢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连创作歌手都要来分一杯羹?
“您别误会,我没有逼迫您的意思,想要出演这个角色,也和我未来的职业规划无关。只不过……”
他凤眸陡然一深,平光镜片根本无从掩盖的锐利锋芒,让汪敬泉不由怔住。
某个瞬间,后者甚至感觉到,和自己对话的好像并非那个年轻的歌手,而是浸了血气、沉了岁月的灵魂,跨出苍白的纸页跃然眼前。
“我需要用这部戏,向某个人证明一件重要的事。至于演技方面,您也不用担心,至少对于十月这个角色,我有绝对的信心。”
“这笔买卖,您做不做?如果咱们没能达成合作,我猜剧目播出后,很快就该有不少学者前来考证史实了。您向来爱惜羽毛,应该不愿这种情况发生吧?”
说是征询意见,实则威逼利诱,气得汪敬泉眼镜歪到一边,嘴唇颤抖欲骂又止,又被对面的气场压得敢怒不敢言。
初怀宁抱臂在一旁观察两人的博弈,神情依旧八风不动,眼底的兴致却越来越浓。
小时候,母亲和身边所有的人就告诉自己,他的哥哥和其他人不一样,一辈子能无病无灾安然活着便是恩赐,继承家业这个甜蜜的负担也自然而然落在了他肩头。
因此,从懂事开始,虽然自己才是弟弟,凡事他总会让着初时越几分,后者也总是疏离客气,名为兄弟,他们之间的交流其实并不算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初时越放弃学业参加选秀都一无所知,也是直到rm解散后,才知道那个人对自己的队友怀有不可言说的深刻感情。
再后来,即使他尽力抽出时间陪着初时越漫无目的地找人,也没能及时发现,对方内心的支柱早就日渐瓦解。
等到最后面对哥哥冰冷的尸体,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撕心裂肺的懊悔和痛苦。
或许以往的那些关心根本就浮于表面,他从未真正走进过初时越的世界,而突如其来的死亡,也将一切弥补遗憾的可能彻底封锁。
至于现在这位好“哥哥”……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和以往那个“初时越”的差异,但不论是医学还是玄学,都没法解释这件事的始末,更不可能将现在和之前的他分离看待。
也就是说,不论感觉上再怎么违和,眼前这人也毋庸置疑就是初时越本尊。
初怀宁轻哼一声,他其实并不讨厌目前这种被对方驱使的感觉。
是想弥补过去的亏欠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但他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动辄在法律边缘游走的男人,才更符合自己心中对兄长的想象。
只要锋利的矛头永远不会指向他就好。
多重压力之下,汪敬泉终于松口,他颓然跌坐在沙发上,看上去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新的剧本我争取一个月内完稿报批,不耽误原定在7月的开机仪式。十月这个角色的戏份不算重,但是会贯穿整部剧始终,还请初老师提前预留出7至12月的日程,到时别整出些轧戏等负面新闻来。”
“放心,汪导,我只是个自由创作歌手,自我定位很清晰,不可能再接触其他剧本,当然不会有轧戏这一说。”
初时越中指轻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答得漫不经心。
就算现在试镜还没结果,他也并不担心齐铮的人选。
除非汪敬泉突然发癫或者其他资本插手,不过以上情况他都能随时出手化解。
《佞臣》……
词语被咽在喉头仔细琢磨,故事依稀如昨,可这次他想要的结局却截然不同。
就当是重温七百年前那场旧梦,也聊以慰藉他始终无法释怀的伤痛和怅恨。
两人离开汪敬泉的工作室,天边已经铺开了淡绯的晚霞。
到了晚餐点,初时越挂念着裴言卿有没有好好吃饭,正准备打车去医院,却被一把按住了手掌。
“哥,妈妈说,今晚想和咱们俩吃顿饭。”
镜片后的眼神迅速降温,变得冷漠又肃杀,初怀宁手上立刻加力,不让他拂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