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林书阁挥手让仆从下去,对贺青燃道:“出了何事?怎么慌慌张张的?”
“大人,我听到传闻……”他欲言又止。
“什么传闻?我与仲宣的传闻?”林书阁不在意道,还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贺青燃。
“不是这个,大人与谢校尉情谊非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贺青燃浑不在意道。
林书阁呆愣了一下,他与仲宣如此明显吗?
林书阁此刻的表情太过真实,贺青燃道:“大人,谢校尉看你的眼神太明显了,我在甘州就知道。不对,不是说这个,今日流言又起,说大人与谢校尉亲密无间,一人是远击匈奴的大将,一人又是引进粮种造福万民的陛下亲信,若是你二人联手,朝中还有谁能敌得过。”
林书阁脸上霎时染上一层寒意,果然如此,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甚至有人直言如若这次谢校尉再打胜仗,陛下必定要大封他及部下,以谢校尉的不世之功和大人这么多年在西北的经营,若是你们有不臣之心,丁岩何就是前车之鉴。”贺青燃又道。
林书阁顿时大怒,这可真是好得很,这背后之人深知永元帝多疑,断不可能允许像丁家这样的权臣再次出现,而他与谢谌皆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之人,若是能挑唆永元帝对他与谢谌起了疑心,让他们斗起来,自己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这些人却想岔了一件事,永元帝虽然疑心重,但他可是要开万世基业之人,谢谌出击匈奴,如今形势,前方大将正痛击匈奴,后方却在传大将有不臣之心,永元帝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越想越冷静,若真只有他与谢谌的关系闹得沸沸扬扬,他得好好考虑如何处理,可这种传闻一出,永元帝定会动手。
“阿燃,急什么,现在急的不是我们。”林书阁想清楚后淡淡道。
贺青燃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急得挠心抓肺,“大人,这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你与谢校尉可要吃大亏。谢校尉现在又不在……”
“阿燃,要不要与我打个赌?”林书阁笑道。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打赌,”贺青燃被气得够呛,一屁股坐下又道:“赌什么?”
林书阁望向天空,“就赌不出三日,这些流言定会不攻自破。”
“大人可是有主意了?”贺青燃喜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是去抓那些大肆传播流言的人还是顺藤摸瓜找背后之人?”
“什么都不做,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等?”贺青燃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引蛇出洞?他面带苦恼,十分不解。
林书阁笑道:“过几日,你自会知道。”
一切如林书阁预料一般,几日后燕都城内直接戒严,城内凡是传出这些流言的地方皆被封禁,士卒还抓了好些人投入牢中。
永元帝动作极快,抓完人之后廷尉府连夜进行审理,揪出了好几名官员,这些人坦言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起了嫉妒之心,看不惯林书阁和谢谌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便想了这个法子,先是让二人名声受污,然后再挑动帝王猜疑之心,便可以让他们身败名裂。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燕都城都知道了这条“辟谣”令,纷纷感叹恶人心可真歹毒,这时候造谣,幕后之人一定不想让谢校尉再立功,谢校尉身在西北,这不影响他远征匈奴吗?
甚至一些人还往深处想,谢校尉出师不利,谁能得到好处?还不是那匈奴,说不定这些人与匈奴勾结,要害我燕朝大将进而危害大燕江山。
因而,若有人再说这些传言,立马就会遭遇其他百姓的口诛笔伐,一时之间,传闻竟然奇异般地散去了。
得到消息的贺青燃目瞪口呆,他看着林书阁,俯身拜道:“大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书阁笑笑,没有明说,“帝王之心啊。”
突然,仆从来报:“大人,陛下请大人即刻进宫。”
第219章
巍峨的宫殿在夜晚如同一个巨大的黑影, 仿佛能将人吞噬。云福宫内影影绰绰,中官带着林书阁进殿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殿内只剩林书阁和永元帝两人。
林书阁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 永元帝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林书阁, 眸光如有实质般落在林书阁身上。
他未开口, 林书阁只能跪着不动, 冰凉的地面传来一阵阵凉意,林书阁后背挺得很直, 低垂着眸子,默默等着永元帝开口。
终于,头顶传来永元帝的声音,“你就没什么要与朕说的?”
“臣不知陛下想要臣说什么?”林书阁回道。
“朕问你, 陈记瓦当有问题, 可是你放出来的线索?”
“是。”
“刘修宁与木唯在此事中推波助澜,也是你叫人查清的?”
“没错。”
永元帝面色如墨,声音中饱含怒意, “窥探圣意,自作主张,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林书阁继续跪着道:“臣自然怕,但臣知道陛下是个明君, 断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也不会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治罪于臣。”
“林淮亭, 这便是你的忠君之道?”永元帝听着他一口一句贤君明主,讽刺道。
林书阁抬头,目光与永元帝对上, “陛下,修身立德,辅政安民,此乃臣之道。微臣不才,不敢与前代贤良相比,只能尽臣子本分。”他直直看向永元帝,“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陛下勤政爱民,礼贤下士,诛奸佞,助贤良,臣怎敢不忠?”
永元帝冷哼一声,“好个不敢不忠,若是借你个胆子,怕不是要生出不臣之心?”
林书阁浑身发冷,不知是因为双膝下的地砖冷得让人心凉,还是还未入夏殿中一片冰凉的缘故,他开口道:“陛下今日召臣过来,便是要问这些吗?臣的确暗中调查此事,皆因如今是大燕远征匈奴之际,不容此等言论混淆视听,诬陷贤良,危害大燕。”
“这么说,你如此做,皆是为了大燕?”
“臣不敢否认存在私心,毕竟这次的传言关系到臣,臣自然要知道是什么人想离间臣与陛下的君臣关系。”林书阁又道。
“林淮亭,抽丝剥茧,隐忍蛰伏,等着朕将始作俑者一网打尽,你可真是好本事,你眼中可还有朕这个天子?”永元帝猛然拔高了声音。
“陛下是万民之主,臣怎敢不尊陛下,不过不知陛下要的是顺臣还是忠臣?”林书阁声音坚定,问永元帝道。
月亮悄然升起,将整个殿内映得越发清冷,永元帝目光如晦,淡声说道:“顺臣如何?忠臣又如何?”
“若只做顺臣,臣自然以陛下之忧为忧,陛下所喜为喜,若是陛下所厌恶的,臣自然要替陛下尽力除去,不论好人还是坏人。若是忠臣,陛下所行若有错处,臣自然直言不讳,忠言逆耳。”林书阁道。
林书阁说完,默默等着永元帝的勃然大怒,不想他竟然又问道:“这么说你是想做忠臣?林爱卿有何谏言,说来听听。”
林书阁仿佛没听出来永元帝语气中压着的怒意,直接道:“陛下可知疑心会生祸端,如若小人离间,必定损害君臣关系,到时君臣相争,朝堂之上便是党派之争。”
“林淮亭,你这是在怪朕?”
林书阁勾起一丝笑意,他目光依旧清正,脊背如同青竹一般,“陛下,此事难道不是你对我与谢校尉生疑的缘故吗?”
永元帝目光睥睨,黑眸沉沉,整个人隐在黑暗中。
“陛下,仲宣他一路从燕都到西北,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留下满身伤痕,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如今地位,从未行过歪邪之道,皆是因谢公当年教导他忠君爱国的道理。不论是羌人利诱还是匈奴威逼,他都不敢行错一步,唯恐以后无颜面对谢家众人,如今又挂帅出征,只为了大燕边境安危,陛下你觉得他会生出不臣之心?”
“臣多年来所作所为,不求闻达于世,不求功名富贵,只求问心无愧,百姓安乐,国家富足,又怎会有不臣之心?”
永元帝没说话,林书阁又道:“没错,我二人确实关系亲密,不分彼此。可陛下真要因几句似是而非的流言便要对我二人生疑?还是陛下本身就对我二人留有疑心?”
“啪”一声,桌案上的东西被永元帝扫落在地,一方砚台应声而碎,墨汁四溅,将林书阁的袍子染上了几滴如墨梅般的印记。
“林淮亭,你好大的胆子。”
林书阁盯着袍子上的墨迹,充耳不闻道:“陛下从前与我们联手扳倒丁家时,可曾对我与谢校尉生疑?”
这几乎指着鼻子骂永元帝过河拆桥了,永元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来回踱步,“来人,停了他的职务,将林淮亭押回府中,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来。”
士卒走进殿内,要将林书阁押出去。
中官在外面听着殿内的动静急得要死,这会又听永元帝要处罚林书阁,自然知道这是触怒陛下被治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