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后来,姑母与堂姐们的义举为世人所称赞,先帝也下旨褒奖了姑母,柳家为了名声,只能放弃此事。”
林书阁心中有些疑惑,谢谌又道:“哥哥是不是想问以姑母的性子怎么还会忍受这么多年?”
他微微叹了口气,“谢家一倒,出嫁的谢氏女便没了依仗,柳家虽说不如丁家与谢家,但依旧是世家大族,姑母还要保全其他人啊。后来阿莹姐出事,姑母上门讨还嫁妆,一战成名,柳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林书阁心中戚戚,“如此也好。”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林书阁拉着他的手道。
谢谌却道:“哥哥今日不陪我住在这里?”
林书阁笑着锤了他一下,谢谌也笑道:“下次吧,下次哥哥陪我多住几日。”他轻声“嗯”了一下,两人一同出了院子,却发现谢凝一行人已经走了。
林书阁心中倒松了一口气,这种莫名见家长的氛围他也有些难为情。
第214章
日落黄昏, 二人乘着马车回府,却见一名将领领着士卒抄家,路边站着几名呼天喊地的男女, 有老有少,看来应该是被抄官员的家眷。
林书阁慢悠悠放下帘子, 在心中盘算着确实该去见见永元帝了, 外面却喧闹声越来越大。
“二郎, 二郎,快救救我们。”
林书阁听见这声音, 心中猛然涌起一股怒意,刚才他没注意,抄的竟然是卫家。
谢谌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到一般, 只冷声道:“阿洵, 回府。”
“是,公子。”阿洵驾着车准备继续向前,不想卫焕竟然甩开士卒, 冲了上来,直接拦下了马车。
“二郎,舅父知错了,丁家势大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都是他们,是丁岩何逼我们的,舅父知道你最有孝心了, 帮我们在陛下面前求求情,你忍心让你外大父这么大年纪流放吗?你忍心让你表弟、表妹去蛮荒之地过苦日子吗?”
林书阁简直要被气笑,直接准备掀开帘子出去, 谢谌伸手拦住了他,“哥哥,我来。”
卫家人一见谢谌从马车里出来,顿时激动万分,卫薮身躯佝偻,早已没有往日的富贵尊荣,旁边一众卫家子弟也身着素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二郎,外大父就知道你还记挂着我们。”卫薮老泪纵横,上前欲拉谢谌衣袖,被一边的士卒拦住。
“见过谢校尉,我等奉陛下之命将卫氏一族流放苍溪郡。”
谢谌还未说话,卫薮便气愤道:“拦着我作甚,你眼前这位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老夫外孙,二郎啊,如今只有你能救卫家了。”
谢谌勾起唇角,“外大父多年来攀龙附凤,可曾料到会有今天?”
卫薮变了脸色,卫焕立马叫嚷道:“小畜生,你什么意思?阿父,你还是别求他了,人家如今风头正盛,估计早就想撇清我们这层关系了,不过你可别忘了,你阿母也是卫家人。”卫薮却抹着眼泪道:“二郎,你真忍心让卫家覆灭吗?阿言若是泉下有知,也会说你不孝啊。”
“是吗?你们应该庆幸阿母是卫氏女,不然怎会让你们只是流放这么简单?”
卫薮一听这话便知谢谌绝不可能帮他们,咒骂道:“你这等不忠不孝之徒,陛下如今能用你皆是因为你还有用,等来日手上有了其他刀,焉知下场比我们强?”
“那便拭目以待,对了,好心告诉你们,苍溪郡那边群山环绕,据说多虫蚁疫病,外大父和舅父千万保重身体,我在燕都等着你们。”
谢谌说完又对负责抄家的小将道:“打扰诸位公务。”
小将躬身行礼,“送大人,”说完又喝道:“押走。”
谢谌进马车时还能听到各种咒骂他的声音,混着绝望的哭泣声,他揉了揉眉心,坐着那里半天不动。
“阿洵,派人跟着他们,若有情况,不必留情。”阿洵在外面响亮地应了一声,林书阁知道谢谌心情复杂,安慰似地道:“苍溪郡地处大燕南部,那里可比不上中原,这些人在燕都养尊处优多年,光是瘴疠疾病就够他们受的了。”
谢谌点点头,来自亲人的背叛最为要命,何况还是两次,若不是看在阿母的面子上,哪能这么便宜他们。
“不过虽说如今南部各郡人口不多,可若是开发好了……”林书阁喃喃道,前朝已经开始开发南方,若想重现后世南方的盛况,估计还需要好多年,不如现在就开始?
“哥哥说南郡开发?”谢谌问道。
“对,南方虽说湿热难忍,也多各种疾病,可若是开发好了,整个大燕都会受益,不行,此事我得好好思量,再与陛下细谈。”林书阁收敛神色道。
谢谌看惯了他这幅模样,也不再追问,只让阿洵驾车回去。
翌日。
林书阁去了云福宫面见永元帝,正要通禀一声,就见永远帝身边的中官乐颠颠跑了过来,“林大夫快进,陛下等候多时了。”
云福宫内,永元帝正低头写着什么,林书阁好似回到了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未行礼,就听到永元帝道:“不必多礼,朕还以为爱卿还要躲些时日,不想今日便来见朕了,说吧,有什么要劝谏的?”
“陛下,臣今日不是来劝谏的,只是想与陛下商议南方各郡之事。”林书阁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后道。
“哦?南方各郡之事如何?”永元帝将笔放下,抬头看向他。
“臣这几日听说陛下往南方边郡流放了不少人,因而有些想法……”
永元帝神色一变,面上登时像拢了一层寒霜,“还说不是劝谏,难道你觉得朕不应当将那群人流放吗?”
“陛下,请听臣一言,臣是想说大燕南方各郡开发不足,宜将这些人送去开荒,臣听闻南方水土丰富,稻种可一年两熟,在更南部的地区有一地方名唤占城,此地的稻种优良,可一年三熟。只是南方多疫病,陛下可选派各类医师大夫同行以防止各种疫病。”
“再兴修水利、将铁犁牛耕技术带到一些我大燕还未涉足之地,辅以教化,届时文化斐然,可利大燕。”林书阁将后世对南方的开发政策一件件说一永元帝听。
“好啊,不愧是林淮亭。”永元帝大喜,在心中思索片刻道。
“朕这就让阿昀带人拟个章程出来,正好这段时间处置了一批犯官,牢中估计都没处关了,让他们全都给朕开荒去。”
“陛下,臣有一言要进谏,党争有碍国本,丁党已除,朝堂众臣合该勠力同心,为百姓、为大燕做些实事,而不是相互攻讦,长此以往必有大患。”林书阁声音中带着坚定,不顾永元帝骤然变得难看的脸。
“林淮亭,这便是你要说的?你可是觉得朕太过心狠手辣?”永元帝冷淡道。
“并非如此,”林书阁急忙道:“陛下雷厉风行处置丁党此乃好事,既可以剪除朝中毒瘤暗疮,也可震慑宵小。但是不能仅凭其是否与丁家有接触就认定其为丁党,矫枉过正,过犹不及,恐会适得其反。”
“古往今来朝堂之上因争名夺利而拉帮结派,进而形成朋党,视对方为浑水猛兽,凡是对方所支持的人或事,无论对错,皆要反对,以至于外敌侵入之际,还在争,还在斗,到头来整个国家皆成为朋党相斗的代价。”林书阁想着后世因为党争而引发的后果,不禁心生恐惧,说的时候根本没注意永元帝脸色越来越黑。
“说完了?”永元帝负手而立,云福宫针落有声,外面的阳透过开着的窗户照了进来,半明半暗中,永元帝突然出声道。
林书阁俯身跪下道:“臣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万望陛下以江山社稷、百姓安业为主,切莫姑息纵容。”
永元帝怒极反笑,林淮亭这张嘴,从前站在他这边对付丁家时,他听着自然爽快,如今矛头指向自己,总算知道这张嘴的厉害之处了。
“依你之言,朕杀几个丁党反倒碍了江山社稷、百姓安业?”
“臣不敢有此想法,只是痛陈党争之危害,陛下当年与丁家对抗时深受其害,如今丁氏已除,陛下宜整顿朝纲,亲近贤良,善用人才,才能保我大燕江山万年。”
永元帝听他明着暗着在说朝中近日之事,他从前行事处处受丁岩何掣肘,对于依附丁家的那群墙头草同样深恶痛绝,明明作为臣子应当忠心君父,可他们呢,为丁岩何马首是瞻,恨不得望尘而拜。
有些甚至生了废立皇帝的念头,他心中自然清楚,好不容易将丁家扳倒,这群人不得好好收拾收拾。
不过林书阁说得也有理,凡事总得有个度。
见永元帝不说话,只一阴恻恻的眼神看着自己,林书阁又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如今之形势,朝中重臣已知陛下天威不能再犯,应当对被冤者或无辜者施以怀柔之策,定能使其心服口服。”
永元帝蓦地一笑,“林淮亭,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你觉得朕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