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谢谌刚要开口,林书阁抢先道:“下官在西北不过是小打小闹,大司马为国为民,宵衣旰食,整个大燕皆言大司马忠君爱民,是我朝肱骨之臣,”他腼腆一笑,“当不得大司马如此嘉奖。”
丁岩何目光阴冷,这是要装傻到底了。其他人不知是要惊叹林书阁装傻充愣的功夫,还是感叹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也有人真信了林书阁确实没听出来丁岩何弦外之音,在心中洋洋得意,穷地方来的果然蠢笨,还以为别人夸你呢。
四下安静,一直没说话的永元帝道:“朕倒觉得伐柯人找上林爱卿理所应当,朕听闻爱卿进城时被燕都娘子手中的瓜果香包砸得满身都是,今日见了爱卿,果真是宋玉之姿。”
阶下大臣纷纷笑了起来,有人道:“我也听说了此事,据说卫校尉和林大夫进城时,京中贩卖香包瓜果的小贩挣足了银钱。”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立刻为之一变,众人举杯畅饮,丝竹声悦耳,欢笑声一片。
宴会结束,林书阁暗自出了一口气,婉拒了要请客的官员,站在阶下等着谢谌。
谢谌这边同样推辞了不少上前或是搭话或是试探的官吏,快步走向林书阁。
“哥哥,今日辛苦了。”谢谌低声道。
“不辛苦,演得挺开心的。”林书阁言笑晏晏。
二人并肩而立,林书阁看了看四周偷偷摸摸朝这边看的官员,道:“我们回去说话。”
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还有些气息不稳,只见一名中官急匆匆跑过来道:“林大夫留步,陛下有请。”
第187章
林书阁与谢谌对视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跟着中官进了殿内,永元帝正在挥毫泼墨,听到声响头也没抬一下。
林书阁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永元帝将手上毛笔搁下, 从桌案走过来,到了林书阁面前, 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后才道:“知道朕为何召你过来吗?”
林书阁被他盯着如芒刺在背, 继续道:“微臣不知。”
永元帝蓦地笑了几声, 他负手而立,“爱卿聪慧过人, 岂会不知?”
林书阁沉默片刻道:“臣不敢擅自揣摩圣意,还请陛下明示。”
永元帝见他装傻充愣,滴水不漏,道:“罢了, 你既然不愿说, 我也不勉强,朕今日召你过来是想与你说说卫爱卿之事,哦不……是谢爱卿之事。”
虽然谢谌已经告诉林书阁永元帝知道他的身世, 但从旁人口中,尤其是大燕天子口中说出此事,他还是不免心生忧惧。
永元帝既然直接了当如此一问,那么他也不兜圈子了, 他缓了缓心神道:“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永元帝哈哈一笑:“那要看爱卿能为谢爱卿做到哪里。”
林书阁含笑道:“谢家之事,关于江山社稷之稳固,若此事可以解决, 陛下自然可以肃清朝野,携不世之功,坐稳这万里江山。”
“大胆。”永元帝脸色突变, 厉声道。
一阵狂风从窗外吹来进来,将桌案上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侍从悄无声息上前关好窗户,又隐在了暗处,林书阁进来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发现殿内除了他和永元帝,竟然还有旁人。
他立马掀袍跪下,“是臣妄言。”
“谁给你的胆子敢将一家之事与江山社稷相提并论。”
林书阁俯身道:“谢家之事归根到底在于朝廷党争,丁家排除异己,将不能为其所用之人尽数除掉,因而得以权倾朝野,此乃臣强君弱的缘故。若陛下能查清谢家谋反一案,借此剿灭丁家,届时必然大权在握,君临天下。陛下可听过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永元帝半天没说话,林书阁后背尽是冷汗,他在赌今日永元帝的决心,小皇帝自从亲政以来做的事情就能看出他定不喜受制于人,而谢家要想平反,也只有借助永元帝。
“你可知朝堂之上半数都是丁家党羽?”永元帝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那便是说还有半数并非丁家党羽。”林书阁街道。
永元帝笑道:“你倒有趣,阿昀,这便是你说的沉稳有度的林淮亭。”
屏风后走出一名男子,正是阮青昀。
“陛下可莫要吓着他了。”阮青昀笑得爽朗。
林书阁看了一眼屏风,暗道:阮青昀果然是天子心腹,怪道仲宣竟直接让阮青昀将身世告诉了永元帝。
见林书阁表情有些呆愣,阮青昀道:“淮亭,陛下与你玩闹呢,调你进京便是陛下的主意。你在边关屡建奇功,早该让你来燕都了,以你的才能,何必屈居于一边塞小城。”
林书阁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他不可敢真以为永元帝在与自己开玩笑,“微臣才疏学浅,自认只能造福一方百姓,担不起大人此等评价。”
“爱卿担不起就没几个人担得起了,今日爱卿几番话语,便让丁家无话可言,自是爱卿的本事,只是这丁家今日未曾发作,来日必要找回。”永元帝道。
林书阁笑得有些无奈:“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永元帝笑着拍了拍林书阁的肩膀,“有爱卿这句话,朕便放心了。不过你初来乍到,又刚刚得罪了丁家,这几日便避避风头。既然你在西北有制造火枪的经验,这段时间便先去指导南军士卒练兵吧,正好谢爱卿也在。”
“陛下,微臣确实稍通火药之法,但要论实操之术,臣想请陛下准许一人进京。”林书阁道。
“哦,是何人?”
“此人名唤相里谷,出身墨家,为秦墨之后,不瞒陛下,臣在西北所兴产业,其工具技术皆有赖此人得以制出来,火药能造成,此人与一方士居功至伟。”林书阁说道。
“既如此,朕便下令召他来燕都协助于你,至于你说的方士,前朝皇帝笃信方士,大行修仙问药之道,劳民伤财,朕不欲行此道。”永元帝道,“不过既然你说他有功劳,朕便赐他钱财金帛。”
“陛下圣明。”林书阁见永元帝不喜方士只能应道。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皆是永元帝在问林书阁在西北所行之事,一问一答间天已经黑透,永元帝摆摆手,“天色已晚,林爱卿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陛下,微臣告退。”林书阁仿佛被留堂终于放出来的学生连忙道,说完便退出了大殿。
殿内君臣二人忍俊不禁,永元帝笑道:“赤子之心,倒是难得。”
阮青昀也道:“我当日在甘州见他之时,发觉他年纪虽小,行事却沉稳,且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百姓。今日与丁家对上也不卑不亢,不落下风,假以时日,若是能顺利铲除丁家,必能成陛下可用之人。”
可用之人吗?永元帝陷入沉思,直到殿内厚重的门被推开,中官进来禀报道:“陛下,夫人带着小皇子到了。”
“快请。”永元帝说着几步上前迎了过去,只见一宫装女子明眸皓齿,笑语盈盈道:“见过陛下。”
“爱妃怎么这么晚过来?夜黑风大,小心着凉。”永元帝说着,从她怀里接过小皇子,逗弄了几下,“几日不见,这小东西倒是长了不少。”
阮夫人嗔道:“陛下还知道几日不见呢,我还以为陛下早就忘了妾身,忘了瑾儿了。”
永元帝熟练道:“朕怎会忘了爱妃呢,实在是这几日政事繁忙,对了,皇后这几日可有为难于你?”
阮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皇后殿下身份高贵,妾身避其锋芒便是,自然不敢不听皇后殿下的吩咐。”
永元帝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将阮夫人抱入怀中,“委屈爱妃了。”
这边林书阁随着小黄门走出了宫门,小黄门将一只灯笼递给林书阁,“天色已晚,林大夫路上小心。”
林书阁朝他颔首,“多谢。”
他提着灯笼沿着街道往回走,燕都大街又宽又阔,已经快到宵禁的时间,路人不见一丝人影。
他不大认识路,只能提着灯笼往前走,突然一个黑影朝他急急袭来,林书阁心中一惊,下意识回身闪避,又将手上的灯笼抬高,便见昏黄的灯光下,谢谌的脸印了出来。
“仲宣。”林书阁摸着狂跳的心脏气愤道。
谢谌从他手里接过灯笼,一张脸离林书阁极近,“吓到哥哥了?我见这边有光,想着定是哥哥出来了,便循着光走了过来。”
林书阁才不信他的解释,他目力耳力绝伦,岂能认不出来?
“怎么没回去?一直在等我?”林书阁摸了一把谢谌的肩头,触手间一片冰凉。
谢谌道:“没有,我怕阿远和阿萱担心便回去了一趟,又想着哥哥对燕都不熟,自然要来接哥哥归家。”
也是,双胞胎久不见二人回来定会以为出了什么事,少不得担惊受怕,林书阁见他处置妥帖,便不与他计较刚才的幼稚之举。
“陛下留哥哥何事?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趁着夜色,谢谌紧紧挨着林书阁走路,右手提着灯笼,左手与林书阁十指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