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魏焕被气个倒仰,生平第一次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听林书阁这意思,仿佛是他欺负了他弟弟似的。
  余光看到谢谌脸上的无辜,仿佛纯良的白兔,他暗道这是什么白兔,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张嘴欲说什么,就听林书阁说道:“下官还有事,不便陪公子,告辞。”
  说完拉着谢谌一阵风似的走了。
  魏焕胸中的无名火却烧得正旺,气得拂袖而去。
  林书阁这边,一见魏焕没了踪影,忙问道:“他刚刚是不是欺负你了?”
  若真是,管他什么郡守府公子,定要出口恶气。
  见林书阁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谢谌心中微暖,“没什么,只是我不太会说话,可能犯了魏公子忌讳。”
  只是拌嘴,那怎么魏焕看着怒气冲冲的样子,魏焕大家出身,又是郡守府公子,平日里说话众人都是小心赔笑的,估计仲宣性子单纯不懂这一套才惹恼了他。
  “别怕,以后离他远一些,他有大病。”王子病也是病。
  谢谌眸中情绪翻滚,“哥哥也是。”
  林书阁想自己平日守着甘州这一亩三分地,和郡守府一年里也打不了几次交道,点了点头。
  谢谌此刻心情愉悦,“今日下值我们去跑马怎么样?”
  谢谌带回来的那匹马,看着神骏非凡,闻言自是同意。
  二人在郊外骑着马跑了一阵,旷野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路边柳树抽出的嫩绿的新芽,打马走过,自有一番情调。
  谢谌今日不知怎的,兴致极高,驰于骏马之上,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像是携着一团火朝林书阁而来。
  “哥哥,你试试我这匹马。”他声音清朗,带着笑意道。
  林书阁点头,和他换了马,骏马嘶鸣一声朝前飞驰而去,果然神驹,速度快还跑得稳,“果然好马。”
  林书阁轻轻拍了一下马头,没想到竟然十分通人性地朝这边蹭了蹭,林书阁想起谢谌的动作,果然物似主人形。
  “哥哥,它喜欢你。”谢谌出声道,这匹马其实脾气很烈,踹了好多人,所以上次林清远和林萱要骑,他还得跟着旁边看着。
  “它叫什么名字?”林书阁从马上下来,牵着缰绳问道。
  谢谌也下马,“名叫越影。”
  林书阁想想它刚刚驰骋的速度,确实衬它。
  二人牵着马并肩走着,春日的阳光柔和而温和 ,远处农田绿油油的,空气中是路边不知名的花香。
  “仲宣,你准备何时动手去终古隧?”
  谢谌沉默片刻,“过了上巳节便走。”
  林书阁在心中算日子,那就还有两日。
  一想到不日谢谌便要返回终古隧,林书阁按下心头涌起的离愁别绪,“阿萱想在上巳节吃蛋糕,正好你在,这次你可得帮我忙,上次我和阿萱还有周度轮番上阵,蛋液才能打发。”
  谢谌脸上带着疑惑,闻言仍是点点头。
  二人一路步行走到甘州县城,林书阁将马还给租马的商户,“今日做饭太晚了,家中就我们两个,不如出去吃饭?”
  谢谌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来到一家店,点了两碗肉羹,又买了胡饼,肉汤浓郁,胡饼上有一层芝麻,咬一口外面的酥皮都会掉下来。
  两人吃饭,林书阁又拉着谢谌在街上逛了逛,太阳快要落山了,天边的晚霞映得半边天空都是橘红色,衬着远处的戈壁,格外壮阔。
  林书阁正沉浸美景中,旁边传来小心翼翼的试探,“林县丞?”
  林书阁回头一看,竟然是上次卖对联那个书生。
  “在下两次承蒙林林县丞帮助才能渡过难关,”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在下眼拙,一直未能认出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无事,”林书阁见他穿着朴素,但也较初见时好了很多,问了一句,“你现在可有营生?”
  书生之前在浩然斋做过抄书郎,卖过对联,春节已经过去,不知道有没有新的营生,光靠抄书要给生病的母亲看病恐怕不够。
  “托大人的福,在下当初卖对联时认识了一户人家,说家中小郎君缺一位教习先生,问我有没有意愿,我便答应了,可是好景不长,那户人家家中出事,要举家搬走,我便又赋闲下来。”
  他缓缓道来,语气中尽是酸涩。
  林书阁思量片刻,慢慢道:“县中要办学堂,届时可能会招教书先生,你若有意,我可向县令大人举荐,不过考校总是免不了的。”
  年前林书阁向李县令说了办学堂的想法,李县令当时说好好思量,今日春耕已完,已经着手招工修缮学堂了。
  林书阁自然将这消息传给了商户们,有光宗耀祖的名誉加持,再加上那些商户大多受过林书阁恩惠,自然愿意掏钱,反正办个学堂也花不了多少钱。
  书生一张白净的面皮上尽是喜悦,“大人,我实在不知要如何感谢大人,何延此生,结草衔环报答大人恩情。”
  他激动地想要上前,被谢谌伸手拦住,这才意识到旁边竟然还有一位郎君,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着很不好惹。
  何延有些怕他,往后缩了缩,“大人,天色已晚,不如去在下家中……”
  林书阁瞪了谢谌一眼,“不用了,我家离此地不远,便不叨扰了。”
  何延诺诺称是。
  两人踏着月色回家,谢谌一路都没说话,林书阁在想建学堂的事,也没发觉他此刻的情绪。
  谢谌实在忍不住,“哥哥,你刚刚因为外人凶我。”
  他语气十足十地幽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53章
  月色微凉, 照在二人身上,像是笼上一层微光,林书阁看着谢谌月色下睫毛微颤, 似乎是在忍受什么委屈。
  “我何时凶你了?”林书阁一脸懵。
  “那书生想借机拉扯哥哥,我帮哥哥拦住了你便凶我。”谢谌肯定道。
  借机?拉扯?胡说什么。
  林书阁拍了他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 他只不过是太过高兴而已, 哪里来的拉扯?”
  被拍了一巴掌,谢谌脸上有一瞬的空白, 不可置信地看着林书阁,“哥哥,你凶完我还要打我?”
  林书阁简直要被气死,从前他见谢谌乖巧懂事, 心中十分怜爱, 臭小子现在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他气得揉了揉他的脸,“再胡闹就让你尝尝家法。”
  谢谌一张俊脸被他揉得变形,嘴里还在叭叭不停, “都快晚上了,他还想邀请你去他家中,可见不是好人。”
  林书阁被他的表情逗笑,“好, 天底下就你是好人。”
  谢谌点头,“是的。”
  还敢点头,林书阁无奈, “走吧,大好人,该回家了。”
  他拉着谢谌, 不料被谢谌勾住了手,林书阁侧头看了一眼,见他眉间带着窃喜,见他望过来,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往这边看。
  树影婆娑,院子里的梨树已经长满了一树梨花,似冬日白雪,和朦胧的月色融为一体,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
  甘州河畔今日热闹非凡,三三两两的车辆载着各家小娘子,一时之间掎裳联袂,衣香鬓影,整个河岸上都是欢声笑语。
  今日是上巳节,这个起源于先秦的古老节日,原先本来是为了祭祀祓禊,消灾祈福,这个时代还多了一层娱乐性质。
  有歌女声音高昂,唱的曲调轻快婉转,旁边有人敛衽起舞,广袖轻举,舞姿翩跹,跳的是优美动人的郑舞,引得另一边的男子高声欢呼。
  林书阁骑着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谌闲谈,被对岸的声音吸引,土包子似的看了许久。
  上巳节在现代哪有这般热闹,甚至好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个节日,今日出来见到这么多的年轻男女,果然大饱眼福。
  正看得起兴,突然一簇桃花飞来,砸在他的身上,他被砸得一头雾水,总不能有人拿花当暗器害他吧。
  他朝那边望去,罪魁祸首们你推我让,脸上一片红云,其中一个胆子大,高声喊道:“郎君好颜色。”
  林书阁还没开口,便兜头而来好几束花,谢谌看到他这边的情况,立马驱马赶来,不料女郎们更兴奋了。
  手中的花和帕子不要钱地往这边扔,谢谌一边替林书阁挡飞过来的钗环,一边还得自己躲避,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岸边有娘子看到这边的盛况,呼朋唤友赶来,二人见状,只想立马开溜,林书阁手里还捏着刚刚不知道哪家娘子的金钗,看着有些贵重。
  他喊道:“这是哪位娘子的金钗?”
  喧闹戛然而止,一名身着湖绿直裾的娘子走了出来,这是周记新出的春装,在一片春色下显得格外娇艳。
  “烦请娘子保管好,这物可是会伤人的。”
  那娘子面上一片羞涩,谢谌伸手从林书阁手中拿过,递给了她。
  林书阁趁机给谢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谢谌脸色铁青,拉着他驰马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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