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身体不舒服的话不要勉强!”
  江甚雪脑子烧得有些迟钝,疑惑付乘怎么知道他没吃早饭的?
  第38章
  那边莫名停顿了好一会儿,只滋滋响着杂乱的噪音,听着像是捂住了收音位置。
  “付医生?”江甚雪唤了一声。
  “小江啊,”付乘不好意思道,“刚才是我太急了,其实你不用来也可以。”
  “什么?可我已经在车上了,段柏云他情况怎么样了,你把话说清楚点好吗?”
  一口气说完这段稍长的话,江甚雪憋得拍了拍胸口缓气,气息又弱了几分,“付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段柏云让我别过去的吗?”
  付乘抹了把脸,原本劝阻的话也变成了催促,“小江你还是赶快过来吧。”
  他怕要是拦着不让人来医院,到时候出什么事他就更担待不起了。
  江甚雪感觉有点奇怪,但烧得一塌糊涂的脑子不足以支撑他再进行思考。
  山路有些颠簸,不知是晕车还是感冒犯恶心,一下车江甚雪便反胃作呕,因早上没有进食,恶心抽搐了好一会儿也只是干呕。
  医院的气味对他来说非常熟悉,可惜对他身体的不适没有任何缓解作用。
  压住打心底对医院的抵触情绪,江甚雪主动踏进了医院大门。
  “你好,”护士见少年面色白的可怕,忙说道,“你一个人来的吗,来来来这边挂号。”
  江甚雪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不是,我是来探病的。”
  在护士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江甚雪坚持了自己的说法。
  之前连那么严重的犯病都没事,只是感冒而已,撑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还是段柏云的身体更重要,不要耽搁了——他心想着,来到了病房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一阵轻快悠扬的小提琴声飘了出来,在江甚雪的手搭上门把时恰好停下。
  “柏云,感觉怎么样?”青年的声音温柔而亲昵,“我已经很久没有拉过这首曲子了,你听着是不是有些退步了?”
  “不,还是很好。”段柏云的声音透着些虚弱,乍一听与以往一般平淡,但江甚雪听出了别样的温柔。
  段柏云并不是书中所描绘那样时时刻刻如冰山般散发着寒意,可他也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如此温柔富有人性化,很多时候他没有情绪起伏,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的表面。
  你扔几块石头,水面就会泛起小涟漪,或溅几滴水珠在身上,仅此而已,水面之下的东西看不清也搅不动。
  病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青年说:“好嘛,几年不见,我怎么不知道段大少爷还学会哄人了。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嗯?”
  段柏云:“这十年你不在,你不知道的多了。”
  “那你说给我听。”
  “没谈恋爱。”段柏云语气似有些无奈地说道。
  “嗯,我也不信你会谈,从小就孤僻,连个朋友都不交,”青年似有些得意地感慨道,“你这种情况,啧啧,注孤生了。这次要不是我恰巧回国……”
  说着,青年又语气一转变得带有浓浓的忧切意味,“柏云,你这病是根治不了了吗?我真怕我哪一天回来找你,你就连我是谁都记不清了。”
  “我分得清你。”
  青年谴责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把我和狗记混的事吗?”
  段柏云缄默无言。
  青年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我给你拉首安眠曲,好好休息吧。”
  手指抵在冰凉的金属门把上,江甚雪感觉那股凉意透过皮肤浸入了血肉,肢体仿佛也被冻僵了,令他动弹不得。
  病房内的青年,大概就是那位神秘白月光,他和段柏云从小相识,且对段柏云的情况非常了解,态度上亲昵熟稔。
  那他呢,他对段柏云的过去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段柏云得了什么病。
  记性不好会把人记混,孤僻,注孤生……江甚雪把他们对话中提取出的词反复分析,努力去想。
  想来想去也只能和精神类疾病挂钩。
  段柏云是个精神扭曲的变态,倒也挺符合人设。
  “小江?”付乘错愕的声音将江甚雪从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你怎么,”付乘一脸懊恼,“不是说我去接你吗?”
  “嘘——”少年做贼心虚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付乘确实捂住了嘴,被少年此刻的模样吓得。
  他瞧了一眼病房,赶忙把人带走。手握住少年手腕惊觉这小手冷得像块冰,而少年的脸早就烧得一塌糊涂,蹙眉撅着嘴,双眼迷离不满地瞪着病房。
  “付医生,我想请问段柏云他是有病吗……”
  少年的语气颇为正经认真,如果不是气息太乱的话,听着就像是平常要闹脾气的前奏。
  可这情况平常吗?
  “他是不是变态?”
  付乘感觉山大的压力朝他碾了过来,“祖宗唉,别闹。”
  少年甩开他的手,看着身虚体弱,这会力气却莫名的大,连说话都带着劲儿,“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呃……呵呵。”付乘心里那叫一个悔,他就不该发信息通知人过来。
  “先看医生好不好?”他耐心哄道。
  “不好。”少年声音沙哑哽咽,“你说段柏云有事让我过来,我过来了,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用都没有。”
  在他对段柏云的病情一无所知,巴巴赶来的时候,那位白月光似的人物就已经在病房里和段柏云有说有笑的了。
  “我就是个废物。”
  付乘:“不,你不是。”
  少年吸了吸鼻子,嘴唇张开又合,终究是没说什么,嘴唇抿得死紧,浑身气势就像是被戳了个破洞,不论怎么倔强都只能瘪掉的气球一样。
  付乘看着就觉得可怜,别说段总,他看了也要心疼坏了。
  “好好好,我跟你说,你别把自己气坏了。”
  可惜他没有段总会哄人,只能干巴巴用少年能听懂的通俗大白话去做简单解释。
  “段总他其实,精神确实不太正常。我从小和他认识,我在幼儿园玩沙子的时候,他在疗养院分尸布偶,把漂亮可爱的娃娃都拆碎了,你没被吓到吧?没有,那我继续说了。”
  “……他曾被确诊为自闭症,从小孤僻和同龄小伙伴玩不到一块,据他上上任主治医师说,他小时候的自闭症是误诊,段总和普遍的自闭患者不一样,他有很严重的幻想症,他从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认为他的人生是被设定好的,都是虚假的。”
  江甚雪听得懵里懵懂,听到最后恍然一激灵,“那然后呢?”
  “然后就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控制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个人了。”付乘犹豫了一下,“段总小时候吧,也是有玩伴的。”
  少年用笃定的语气问他:“那个玩伴叫韩映雪,是吗?”
  “……嗯,你已经知道了。”付乘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很神奇对吧,韩少爷是唯一一个不被排斥的人,是段总幻想世界中唯一能容纳的真实。”
  江甚雪问:“所以刚才你让我过来,是因为段柏云又幻想了吗?”
  付乘歉意道:“嗯,不好意思。”
  所以说,他这个替身没有起到本该有的作用,江甚雪感觉心口堵得慌,“他犯病时是不是很难受?”
  “不好说,因为我们无法感同身受。”付乘早已经习惯了段柏云的时不时发作,倒是对江甚雪的反应感到新奇,“你不怕吗?”
  江甚雪莫名,“怕什么?”
  付乘吐出三个字,“精神病。”他看见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
  “段柏云知道你在背地里说他坏话吗,你不怕他知道吗?”
  付乘:“在明面上我也说。也没什么,顶多扣我点工资,我工资很高的,不怕他扣。”
  “噗呲——”江甚雪没忍住笑。
  紧绷的气氛随着好像少年这一笑骤然间松懈了。
  江甚雪摇摇头,“我也不怕。我没有工资,段柏云扣不了,而且他也不会罚我。”
  他来见到段柏云之前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变态冰山霸总的心理准备。
  段柏云对他的温柔和包容出乎他的意料,时常令他茫然无措,被言语侮辱被暴力伤害才是他原先所期盼的,才符合他的任务要求,他倒宁愿段总是个变态冰山霸总,也好过是被疾病困扰的段柏云。
  且他此刻又清醒地感觉,段柏云对他没有要求,是以对他宽容温和,无所需求,就像是你不能对一只小狗有过多的要求那样。
  他是一个没有价值,不被需要的存在。
  凉意慢慢渗透入骨血,江甚雪已经激动不起来了,他的情绪非常平静,之前“小废物”的自嘲就像是颗种子,在他的精神里悄悄生根发芽,被日积月累的浇灌,到现在破土而出,麻木又坦然地结出果实。
  “小江,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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