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裴怀玉想了想:“你之前喂我喝过你的血,那按理来说,是不是给你喝我的也有用?”
魏春羽白他一眼:“我那是有神魂在你体内,我体内又没有......呃、等等,裴怀玉,你别这个表情,把刀放下!这个真不行!”
他还没有殉情双死的打算啊!
御医来了又走,果然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裴怀玉跪靠在床边,捧着他的手颓然道:“那让嫪春厌看一看?不然我将柳巫也找过来......或者,你告诉我,阿魏,我还能怎么办。”
魏春羽拍了拍他的背脊:“你别着急,等再过些时日,所有修真的都会这样过一遭,如今不过是他们底子实些,还没比得及和我一早受罪。”
“而且,你还记得那些被修真界波及的普通人的无妄之灾吗?互视为刍狗与颦笑间动辄取人性命的杀神......诚然,那不是全部,但改变这些远比取缔差别来得难。”
裴怀玉抬眼看他,眼里混了如纱月光与水雾,瞧不明晰:“那可是‘仙法’,阿魏就如此不在意到仿佛置身事外吗?”
黑云正飘过月盘。
“那你呢?”魏春羽问,“在你看来,仙法算什么东西?”
问话时,他想到过去裴怀玉说的话,想到自己从那席话里猜测出的,裴怀玉前世手刃秦烛的真相——“你之所以还高风亮节地活着,还有打不弯的清白的脊骨、膝弯,是因为你还有修仙的可能,你的未来广阔无边,而我不敢抬头,我一抬头过去就是无法弥补的苦痛,未来是绝望。”
那时的裴怀玉不知道,这只是由秦烛设计的,让他亲手杀掉自己一个傀儡、好把自己从后来的事中摘出去的阴谋。于是他真的有了心结,生了魔障。
那时的仙法对他来说,是求而不得的好东西,就像金锭对贫民,权力对政客。
是贪,是缺。
今生今时的裴怀玉垂着眼帘,密密丛丛的睫毛安静地顺服于思考。
良久,他说:“对国家来说,不是好东西。”不能全盘收于正道的奇异术士,比人心的不可控与危害还大。
在魏春羽又摸了摸他的发尾时,裴怀玉用气声笑了笑:“但是我想要,因为它可以让我在三个时辰以内到你身边,无论天涯海角。”
“可以让我起死回生,和你生死与共,感受到你的喜怒哀乐,甚至骗你生出对我的情意,如蚕织蛹,让你愿意让我靠近。”
魏春羽干笑两声:“不是在说灵力?怎么......”
他略一抬头,便撞进裴怀玉专注坚定的眼睛,要说的话就这样偃旗息鼓。他一时不知道把舌头的重音往哪放,只好咳嗽两声作掩饰:“对了,圈羊蛊的事,我早在从紫微山把你捡回太尉府前,就知晓、拔去了。”
裴怀玉并不惊讶:“我有这样猜过,毕竟那时候你忙着亲近孱越人。”
魏春羽压着他的后脖颈,力道不轻,像要打架:“我提起这事儿,哪里是为这个意思?”
今夜魏春羽本就被断了好眠,如今一番折腾后更是生了恼火,当即咬上了裴怀玉的皮肉:“亲近孱姝?你都这样事多,我哪里有闲心看别人......你说的‘亲近’,是这样做么?”
裴怀玉闷笑了声,眉眼终于舒展了些:“那你为的,是哪个意思?”
大片发丝交错,于摩擦间燃了火。
裴怀玉喘息急了,神情少见,如同于生疏莽撞间陡然吞下一枚涩李子。
然而下一刻有鲜血又喷洒出来,浇得他眼睫黏腻,叫他心跳都吓停了。
但那人见他被吓住,却似觉得十分好玩,吻去他面上脏污,单边眉毛与肩膀一抬,与他位置对调,将力道压在他身上:“怕了?”
裴怀玉想按住他,却无从着力,只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唤他:“魏......魏春羽!”
魏春羽抵住他唇珠,如于无形中打破了坚不可摧的桎梏,笑得痛快畅心:“嘘!郎君,人生得意须尽欢阿!”
“疯子,你是疯子不成?”
做这等事也不看看时间!
那人应了声,笑言笑语道:“是,陛下要治我的疯罪吗?”
裴怀玉扯着自己的领襟,在魏春羽坚而不懈地对他上下其手,预备同他一道滚落地面时,他认命般叹了口气。
他托着魏春羽将他翻回床上,随即自己也干脆地躺上去,放弃抵抗般躺平了,在那人戏谑的目光中,憋出两个字:“你来。”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千秋同照镜中人(二) 任……
魏春羽眼睛瞪大了, 随即又眯起,凑到他跟前时和猫一样幽幽发着绿光,竟叫裴怀玉有些慌。
他那只凉得像冰块的手倏然钻进他衣领, 将大青观中没尽兴的事加倍奉还。
裴怀玉皱着眉头, 整个人绷直着打颤, 他面颊上的血气都浮上来, 引得魏春羽屏息亲吻, 吻他时紧时松的眉,颤抖不安的眼皮, 吻他含糊发声似要求救的唇, 闻他耳后的红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痣。
“你答应我, 节制着些,我怕你待会又呕出血来......我是不要紧,随你怎么磋磨我,等朝中稳定嗯——”
魏春羽的精神从没有这么集中过,他伏在裴怀玉一侧,空闲的那只手钻进被褥,从上摸到他濡湿的手,耐心钻开了, 深深插入他指根按紧了。
他用面颊蹭着裴怀玉的脸, 挨上他鼻梁的下一秒, 侧头亲了亲他鼻尖:“嗯,等稳定......陛下,然后呢?然后陛下每夜都这么来找我......不要再穿这些碍事的东西, 说那堆没用的话,好不好,陛下、陛下......”
“等户部的清理结束, 等明年堤坝竣工,让一切结束孤就——呃,魏春羽你故意......大胆......”
“陛下,我就那么、不重要?”
他欣赏着裴怀玉忍耐的神色,死死盯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在他大口喘气时故意堵上他的嘴唇,紧贴自己的身体就如白浪中的鱼那样扑腾挣扎起来。
紧贴的皮肉汗津津的,像月光的泪。
蟒蛇拖着裴怀玉的身体朝下堕坠,精怪摄尽他眼里的神志。
在裴怀玉双眼乍空,绷紧的面孔流露出迷茫和无助时,魏春羽立时收了手将他环紧,强压下喉间的痒意,将笑意如饴糖般磨碎在唇齿间问他:“我做得好么,陛下?”
被褥松散,裴怀玉只觉自己也被同化成了一样的云。
他半天才捞回自己不成形的思绪,肩与胸融成一片浪同频着喘息:“大胆狂徒,要不是你的身体,孤还不将你......”
魏春羽伏上去听他混乱的心跳,蹭过他颤抖的眼睫,抬头接话时笑得眼尾眯起勾起,狡猾无赖得很:“陛下能耐,假以时日必将我就、地、正、法。”
裴怀玉刚要冷哼,就见这人兴致盎然地爬上来,架势与刚才大不同。
喷洒的呼吸像最野蛮的迷药,叫人穿梭过繁茂的花田,记起从前千万片过往。
魏春羽贴他很近,眼神像是要灼伤他,然而动作很轻,像是乍得宝物不知要如何爱惜他。
裴怀玉被他目光晃得眼晕,心陡然软得一塌糊涂,他勉力挺身,在闷哼中搂住他脖子,将他勾向自己。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会如何刺激到这狗崽子,然而他还是做了,这是近乎献祭的姿态——
如果再贴近一分,是不是能叫他们的心离得更近点,叫他更爱自己,让他心里好过些、病好地快些......
裴怀玉仰面瞧他,漫天晃荡的水波里,那人发如羽,眼如江,眉弯鼻折如嶂峦,山水移转时仿佛将江山模样呈尽。
月光照亮魏春羽面上血斑,叫这个已如崖边岩般粗粝的青年,沾染上一丝久未得见的艳色。但绝非他十数载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颜色,血色与他雪亮的眸子相映,像狼又像梦以外的冬日红梅。
裴怀玉怔然开口:“你吃了我罢——阿魏,将我吃了,医好你的病......”
过往他不信这些,然而此刻却读懂佛祖割肉喂鹰时的心思。
魏春羽笑着,却有混着眼泪的汗水淌下。
裴怀玉轻轻叼着他耳垂,牙齿受不住地磕了一下又一下。
在魏春羽已含糊不清的好话里,他的神思轻易被晃了去,淹没在山水月色中。
......
灵力本就是上界圈起来的宝物,要不是千百年前避羲魔挣脱大阵,叫法阵出了漏洞,灵力逃窜,这样好的东西怎么也轮不到凡界分一杯羹,若非如此,修真界也不会短暂地存在。
而如今,上界溯根追究,终于找到症结所在,于是填补好了漏洞,也预备关上两界间灵力传输的通道。于是数年前的危机又来了,只是这一回,任谁也无力回天。
无相宗潭底的化仙石,在枯竭的法阵中,变为了一块凡石。
而千百里外,忽然出现了两个叫蓝庭光与蓝山明的少年。
魏春羽替他们扎好了发髻,说:“我以为你们回上界去了。”
他们二人笑着摇头:“大人,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宁可作肉体凡胎,体验一遭神奇的生老病死,也不愿意再上去一回了。有时候,寿元太长,反而会漠视一些东西,还不如在凡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