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谢灵会对着裴陆行说这种话，但对着阮姨还是做不到这么不见外，一时只能沉默。
阮黎给她的水杯续好了水，说：“好了，我也不打扰你画画了，晚上早点休息，明天给你煮绿豆汤喝。”
“好，阮姨也早点睡。”
谢灵转回去，继续观察窗外的夜景。
不知过去多久，大门传来一道清晰的机械音。
而后门从外打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谢灵手里动作顿了一下，搁下了画笔，转过身看去。
玄关处，裴陆行靠在门边，似是在平复呼吸。
他的鬓发有些湿润，大约是汗水被风又吹干了，手里提着只手提袋，见她看过来，说了句，“过来。”
“？”
谢灵问：“你在命令我？”
“没有，”他笑了一声，“谁敢命令你？”
他回身将门带上，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在请求你，大小姐。”
谢灵勉为其难地给了他这个面子，朝他走过来，问：“这是什么？”
他没回答，将袋子递给她。
然后慢悠悠说道：“上次那家没开门，换了一家，耽误得有点久，趁热。”
“什么？”
谢灵没听懂他在讲什么，下意识地接过口袋，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包装很严实，看不出什么。
她取出来以后，总觉得有些眼熟。
当包装拆开一点，熟悉的甜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动作便停了下来。
垂着眼，望着手里的东西，再没反应。
“梦里没给你的，现实给你补上。”
他随意地说道。
谢灵慢慢抬起眼。
玄关的灯是冷调的，光从上往下打来，将他的轮廓虚化了，披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她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又不想要了？”
他挑眉问了句。
“没有。”
她看了他很久，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想要的。”
“上去洗澡了，吃不下就拿上来给我。”
他转身上了楼。
谢灵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卧室门关上，才垂下眼，看着手里的舒芙蕾松饼。
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东西，终于在此刻现了形。
为什么总是会因为裴陆行生气，为什么总是不满意，为什么对他要求那么多，那么高，为什么他明明没做错，她也还是因为他而不高兴。
为什么她无法容忍他因为长大了就要跟她拉开距离，连正常的避嫌也不允许，强硬地要他永远像小时候那样，永远待她如昨。
其实答案早有端倪。
只是或许潜意识已经知道，谜底就是灾难。
于是连想也不敢去想。
可如今。
再难忽视了。
之所以总是生气。
是因为所有别扭的、异常的行为都明晃晃地写着喜欢，然而却总是得不到回应。
也不会得到回应了。
她低着头，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应该存在的情感。
是错的。
不正常的。
还会背上污名。
一开始就不应该有，现在就算知道了，也应该当做不知道，甚至是趁早远离，以防止无知无觉地沉沦其中再也无法脱身。
或许……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
她想。
时间线上每一片回忆的碎片，为了保护她打的每一次架，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妥协，让她拥有他的全部权限……舒芙蕾松饼也好，小夜灯也好，亦或是那一瓶她遗忘的醋，朝夕相处的每一次，都在加深这畸形又病态的罪，直到渗入骨髓，再也不能剥离。
第38章 “谁是你哥？”
周末这天，当然现在对谢灵和裴陆行来讲，是不是周末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对于阮黎和裴淮川而言，周末不仅是难得的假日，更重要的是，终于到了和裴清泽约定好的日期，去接千语过来玩。
因为之前就提过千语会过来的事，今天又是一早出的门，也没来得及和两个人说。
临近中午的时候。
谢灵抱着甜筒，走到沙发边上，用脚踢了一下裴陆行，问：“阮姨和叔叔怎么还没回来？中午要点外卖了吗？”
裴陆行抬眸扫她一眼，单手拿着手机继续玩游戏，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腕，轻轻一拉。
谢灵整个失重地跌入他怀里，手忙脚乱地保护好自己的甜筒。
好在……甜筒没事。
她捏起他的脸，说：“裴小狗，你是不是活腻了？”
“是的。”
他懒懒地回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估计去接人了吧，没回来再说。”
“接人？”
谢灵有点疑惑的神情。
他刚要接话。
恰好这时。
大门处传来一阵密码输入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机械开合音响起，大门从外打开，人声也跟着涌入。
“千语等会儿，前几天专门给你买了拖鞋，粉色的那个，对。”
“哇，好可爱啊，这个款式。”
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来，语气十分活泼。
阮黎笑了笑，说：“小灵喜欢这个牌子，看来你们眼光很像嘛。”
“是谢灵吗？她今天在家吗？”
说完这句话，玄关处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少女也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裴千语上身是一件带点摇滚元素的黑色短袖，短款的上衣很贴身，勾出漂亮的少女曲线，却并不妩媚，反而多了几分飒，下身是条宽松的黑色牛仔裤。
她仍旧是小时候的短发，不过小时候那柔软的黑发带着乖巧的意味。
此刻却是张扬的，甚至带着一点攻击性。
看见沙发上拿着甜筒看过来的谢灵，她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说：“好久不见了，谢灵，哇，没想到你现在长这样啊……哎，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像那种，就网上视频说的校园白月光啊？”
走得近了，裴千语才注意到谢灵旁边的裴陆行，表情一下就变得索然无味了许多，语气更是冷淡得过分，“嗨，老哥。”
“……”
谢灵表情完全空白，像是小猫领地遇到了突如起来的外客，还处于宕机的未响应状态。
裴陆行扫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一句，“叫这么亲热干什么？很熟吗？”
“？”
裴千语难以置信地看了裴陆行一眼，然后表情恢复冷静，说：“确实。”
她改口重新喊道：“不嗨，我爸弟弟的儿子。”
“……”
终于。
谢灵像是反应过来，延迟地炸了一身毛。
她整个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忘了自己是在裴陆行身上，身后的人被撞得闷哼一声，抬手捏住她的后颈，说：“啧，做什么？被她的土味笑话吓应激了？”
谢灵转过身来看他。
裴陆行才注意到她惊慌失措的神色，还真有点像应激了。
他眉梢挑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
隔了几秒。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问：“你不知道她要来？”
谢灵一副“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表情。
不过眼神交流还没进行多久。
阮黎和裴淮川已经拖着裴千语的行李进来了，阮黎喊裴千语，说：“千语，先看看你今晚睡哪间房间，都提前收拾好了，我们好把行李拿进去。”
“哦，来啦。”
裴千语朝谢灵挥了一下手，说：“等下再来找你玩儿。”
然后蹦蹦跳跳地转身走了，心情很好的样子。
阮黎也跟着往里走，路过客厅时，视线不经意落到沙发上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顿了一下，眉心不自觉地皱了皱，望向裴陆行的目光里带着一点隐秘的提醒。
裴陆行安静地回望，却没松开谢灵，掌心在她身后轻轻拍着。
“叔叔婶婶，我住这间吧，这间采光好好啊。”
不远处，裴千语的声音响起。
阮黎只能按捺下，转身朝裴千语走去。
客厅暂时只剩下谢灵和裴陆行了。
谢灵立刻抓着裴陆行，压着声音，很急地问道：“她为什么会来啊？”
“这件事不是早就说
过了？”
裴陆行淡淡回应，指腹轻轻撩过她鬓边有点凌乱的发丝，补充了句，“就在你生我气的那段时间。”
“……”谢灵说，“那我不是一直在生你气吗？”
裴陆行略作思考，又给她精确定位了一下，“在你不让我接你放学的那段时间。”
“……哦。”
谢灵稍微冷静了一点，然后问：“那她为什么要来啊？要待多久啊？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少走动的吗？”
自然，两家算得上至亲，但自从彼此的差距越来越大，裴清泽他们与裴淮川的走动也越来越少了，总怕担上一个见到弟弟飞黄腾达就来谄媚的坏名声，于是除了逢年过节就很少聚在一起了，而一般过年这样的时候，谢灵的父母也从国外回来陪谢灵，有自己的社交活动，也一直没有见到过裴家那些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