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说的晦涩,长宁却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笑意渐淡:“表兄说的是哪件事?”
  长宁这称呼一出来,贺裕庭感觉刚刚有些暖意的院子忽然就冷了下来。
  贺裕庭慢慢抬眼,“近日,人人都言陛下幸了一个女子,还是我贺裕庭送进宫的。”
  长宁放下手中的剪纸,倒了两杯茶。
  她淡笑:“什么女人?”
  贺裕庭:“我倒是也想知道,明明我未曾做过此事,为何却传的沸沸扬扬,有模有样的?”
  “京都这么大,谣言多如牛毛,并不稀奇。”
  “是,传言并不可信。但你能否为我解惑,为何这谣言传的如此具体?就连那女子何时从我府中离去,何时进宫,何时离宫,就连回来时坐的是御舆都一清二楚??”
  长宁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茶杯底部和桌子发出的轻微碰撞声渐渐融入贺裕庭胸口起伏声中。
  长宁看向贺裕庭:“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
  贺裕庭不可置信,“我为什么生气?长宁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连贺裕萱一个订了亲的姑娘都每日按时回府,你却每日半夜出门,天快亮才回来,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他是气她不自爱。
  他知道她心里有着很深的结,但明明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非得牺牲自己??
  “我和贺裕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长宁淡声说:“她身后有你,有老夫人,有这满府爱护她的人。”
  贺裕庭立刻道:“你也可以有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贺裕庭就后悔了。
  不一样的。
  这怎么可能一样。
  就算他认为一样,但在长宁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而且她要的并不是这些。
  贺裕庭闭上了眼。
  反倒是长宁笑了笑,说:“其实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是你的反应过大了。我早就和你说过,我要接近他,在那个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并未将这些东西放在心里。”
  “反倒是如今我往前进了一大步,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贺裕庭如何能高兴的起来?他张唇,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的小厮却着急忙慌的告罪进来:“相爷,苏公公来了!”
  贺裕庭一怔,今日小年夜,苏列不好好在陛下身边呆着,怎么到他府邸来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长宁。
  长宁道:“我不清楚。”
  贺裕庭收回眼神,说:“你就在竹园待着。”
  说完,便起身,踏步往前院走去。
  *
  贺裕庭到的时候,苏列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按理说以他如今的身份,要他等的全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但苏列却门清,眼前这个才上任短短几载的丞相,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况且这丞相府里还住着一个他更加招惹不起的祖宗!
  所以即使在这寒冬腊月等了不短时间,苏列瞧见贺裕庭也是言笑晏晏的。
  他上前,行礼:“贺相安好。”
  贺裕庭此刻对宫里的人没什么好脸色,但这人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他到底还是礼数周全的问了句:“什么风把苏公公吹来了?”
  苏列笑道:“今日小年夜,陛下挂心相爷,特地让奴才给您送几道菜。”
  贺裕庭一顿。
  赐菜?
  陛下怎么今日赐菜了?以往不是除夕夜才会赐菜么?
  似是看出贺裕庭心中所惑,苏列笑着解释道:“除夕夜是宫宴,赐菜是规矩。但今日陛下赐菜,赐的却是情分。”
  “贺相,这可是陛下对您的顶顶重视与厚爱啊!”
  “不过,贺相一直是陛下的辅粥之臣,感情深厚,奴才说这些也是多嘴了。”
  临走前,苏列上前,小声对贺裕庭说:“最底下那个红色暗格里,是陛下给长宁姑娘的。”
  贺裕萱早就得到消息,苏列等人一走,就立刻蹿到前院来。
  “兄长,陛下怎么今年怎么早就赐菜了?往年不是都要等宫宴当天么?”贺裕萱一边瞧着眼前的一个个精致的黑色暗格一边问道。
  突然,她瞧见最后方有一个红色的暗格,很是独特,她上前想掀开:“这个暗格怎么颜色不一样,我瞧瞧里面是什么菜——”
  话音刚落,贺裕庭就沉声道:“冒冒失失的做什么?这是陛下御赐的东西,你也敢乱动?”
  贺裕萱下意识放下了手,转身看向贺裕庭:“大哥,这是在我们自己府里,往常也没有——”
  “以往就是太惯着你了!”
  贺裕庭吩咐下人将菜端下去,“好好回你的萱夙院反省,晚膳前不许出来!”
  贺裕萱不敢置信的望着贺裕庭的背影,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件小事就惹得他生如此大的气。
  *
  竹园。
  贺裕庭在门口看了长宁半晌,长宁神色淡淡:“你瞧着我做什么?”
  他走进来,“你就一点也不好奇苏列来干什么?”
  “不好奇。”
  贺裕庭抬眸,瞧见长宁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这一番着实有些没意思。
  他示意小厮将红色暗格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陛下赐菜丞相府。”
  长宁随意瞧了眼红色暗格,漫不经心道:“不用了,拿去给萱姑娘吧,我晚上不用膳。”
  贺裕庭扯了扯嘴角:“不要?那可不行,这可是陛下亲自赐下的,苏列特意和我说了,是给你的。”
  长宁一愣,这才抬眼,又看了好几眼那红色暗格。
  “给我的?”
  ”
  你放心。用的自然是丞相府的名义。”
  贺裕庭嗤笑道:“眼下,虽然京都传言沸沸扬扬,但他们却不知那女子究竟是谁。皆言那女子竟能让常年不近女色的陛下破戒,怕是我贺裕庭费尽心思去江南寻来的女子呢!”
  没人想到长宁头上去,也没人敢想,毕竟虽然京都男女大防并不严格,但在世人眼中,像这种半夜幽会男子的事情,好人家的姑娘并不会做。
  所以外头才传言说是他从南边寻来的烟花之地的女子。
  长宁笑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算整个京都的人知道每日半夜进宫的女子是她其实也没什么打紧的。
  贺裕庭被她堵的哑口无言,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就想离开。
  但走了两步,脚步到底是顿住了。
  他侧头,嗓音有些轻:“你今晚,还去?”
  他没说去哪,但长宁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看向窗外已经慢慢变暗的天空,今日是小年夜,府里处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看着格外喜庆。长宁瞧着眼前的景色,却生不出半点过年的欣喜。
  她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却很快飘散,她嗓音很淡,几乎要消散在这小小的屋舍内。
  “去。”
  第17章 委屈就这么点本事还敢来招惹朕?
  第十七章
  算起来,长宁连日不间断的往宫里跑已经有不少日子了。
  无论是明德殿内的人还是长宁身边的新露,几乎都已经默认了陛下和长宁的关系了。
  每每见到长宁过来,都格外恭敬。
  今日长宁来的早了些,苏列不在,他身边得脸的小太监顺德上前给长宁请安,“姑娘,今日小年夜,陛下去康宁宫陪太后用晚膳了。”
  顺德低眉顺眼,只将苏列吩咐的话说完,一句也没提陛下今晚是否会回明德殿。
  长宁来这些日子,自然是认得顺德的。她点了点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祁淮再一次在她来的时候不在寝宫这回事,淡笑道:“不妨事,我去里边看看经书。”
  “诺。”
  宫人们上好热茶与点心,便退到殿外去了。
  新露瞧着长宁的神色,“主子,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奴婢不懂,明明宣您进宫的是他,但一连多日避着不见的也是他。”
  祁淮宫内有一座偏殿,里面存放着不少的书籍,起初她还不敢进来,后来苏列特地来说过,她闲暇时可以进去读书,她才慢慢的踏足这里。
  进来之后她才发现,里面居然有好几本孤本!
  好多医书她从前只听说过,没想到居然在大庆皇帝的宫殿内!
  她翻着手里的医书,“新露,我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比府里,不许乱说话,陛下圣意,可是你我能胡乱揣测的?”
  新露低头,不敢再说,心里却为自家主子不值。
  主子这样每晚到陛下寝殿来,名声尽毁,陛下没有什么举动就算了,现下竟见都不见自家主子一面,就这样任凭主子每夜空跑。
  *
  长宁心无杂念的看着医书,烛台已然燃了一大半。
  她瞧了眼窗外,心想着,今日来的早,也早些回去吧,省的大过年的贺裕庭还生着气。
  就在她以为今晚也像往常一样,到了时间就出宫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顺德在殿外轻声开口,似乎是怕自己突然打搅了里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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