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奴才不知。”
苏列扯了扯唇,实在不知陛下心中所想。
明明约长宁姑娘来的人是他,现下人来了,他反倒是不见了。不见就算了吧,堂堂一个大庆皇帝,竟然做出【偷窥】这一事来了!
苏列腹议道,最近实在是越来越瞧不懂陛下的心思了!
“喝这么些茶,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苏列心想,还不是您让人上的茶么。
祁淮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手里的东西,苏列定晴看去,是一只白玉簪。
苏列觉得这白玉簪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不过,”祁淮忽地轻笑:“这样瞧着,确实挺乖的。”
苏列:“……”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红烛都烧断了一截儿,火苗发出噼里啪啦地轻微响声。
祁淮瞧了眼窗外,都快丑时了。
他捏了捏眉心,抬眸看了眼屏风,长宁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苏列站着都好似快要睡着了,这姑娘倒是好,规规矩矩的,硬是连个哈欠都没有打。
祁淮不轻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苏列一惊,立马站直,随即俯下身子,“陛下?”
祁淮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苏列胆战心惊地跪了下去。
祁淮拿书册敲了敲苏列脑袋:“人姑娘都熬得住,你连个姑娘都不如。”
苏列陪笑:“奴才哪里能和长宁姑娘相提并论?”
祁淮轻哼一声,他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不再看屏风。
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
“送她回去吧。”
苏列应声:“诺。”
“用朕的车舆。“祁淮淡声说。
苏列一怔。
*
眼瞅着天都快亮了,长宁还没从主殿中出来,新露心下急的不行,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一直瞧着主殿方向。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主殿传来动静,新露着急忙慌的跑了过去。
长宁对苏列说:“有劳苏公公了。”
苏列说:“实在是北方突发冻灾,皇上忙着处理灾情,一晚上都没合眼,这会儿还在勤政殿看奏折呢!不过陛下吩咐了,让奴才送您回去。”
苏列示意身旁的小内侍上前。
长宁瞧着暖炉,愣住了。
“陛下说天冷,姑娘路上好暖着手。”
长宁接过,暖炉的温度隔着一层厚厚的绒垫传到她掌心,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暖炉刚好熨帖了她刚刚推门被冻伤的手心。
“陛下还说了,雪天,路不好走,让您坐车舆直接回相府。”
长宁瞧着眼前的车舆,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她说:“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这车舆是在显眼,这车轱辘上的龙纹不是明晃晃的在告诉她这是皇帝的座驾么??
况且一直从明德殿坐到宫外?那明天岂不是整个宫内宫外都要传遍了???
苏列笑道:“长宁姑娘说笑了,陛下就是最大的规矩。陛下都有旨意了,谁还论规矩与否?”
最后,长宁还是坐上上去。
车舆内空间很大,还燃着清冷的龙涎香。
是祁淮惯用的香料。
车舆上处处都透露着祁淮的痕迹,长宁坐在上面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深夜,万物寂静,只有车轱辘碾过雪的吱吖声。
相府门前,长宁扶着新露的手从车舆上下来。
苏列站在一旁,说:“长宁姑娘,明日同一时刻,还请您再来一趟。”
新露心直口快:“还去?”
长宁蹙眉:“新露。”
苏列却好似并不在意,他笑着说:“长宁姑娘今日的目的达到了么?”
目的。
长宁心中一惊。
苏列却说:“陛下的东西都未曾还清,明日,当然还需赴约。”
听罢,长宁松了口气,答道:“我明日会准时到。”
“那便好。“苏列说:”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奴才便不久留了。”
“公公慢走。”
*
回到竹园,长宁囫囵的洗漱过后,便上了塌。
虽然今晚并没有见到祁淮,但在明德殿的这段时间,耗费了她太多心神。
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实在太累了。
只是——
她想不通,为何祁淮不见自己呢?
不应该啊,她本以为祁淮这么晚约自己相见,还是在他自己的寝殿,多多少少都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在里边。
可他连见都不见她,难道真的是有紧急政务?
是她想多了?
长宁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长宁便索性不想了。
不管他想做什么,总归会露出矛头的。
她要做的,便是在他露出真实目的之前,什么都不做。
以不变应万变。
*
祁淮回到内殿等时候,长宁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连嬷嬷接过祁淮手中的披风,说:“陛下可要安置?”
祁淮说:“这里有下人,嬷嬷早点去休息。”
连嬷嬷说:“奴婢人老了,觉也少了,不碍事的。”
连嬷嬷是祁淮身边的老人了,很早的时候就在祁淮身边伺候,这么些年,祁淮身边下人变来变去,唯独连嬷嬷,一直都跟着他。
祁淮对她,很是重视,感情也不一般。
长宁喝茶的茶杯还没撤下去,连嬷嬷瞧见:“这大半夜的,下人们竟也懈怠了!”
祁淮并不是个苛待下人的主子,一些小事,并不太在意。
连嬷嬷也明白,说罢,她感叹道:“长宁姑娘瞧着就是个心思单纯的,与那些人不一样。”
“陛下眼光果然不俗。”
祁淮神色淡淡,轻嗤一声。
心思单纯?连嬷嬷怕是看走眼了。
这姑娘,玲珑心思,确实与太后塞进他后
宫的那些人不一样。只是,怕是心思更深,所求更多。
第16章 赐菜陛下幸了一个女子
第十六章
眼瞅着就要到除夕,贺裕庭要赶在皇帝封笔前将几件要紧事定下来,所以直到小年这一天,才听闻长宁最近的事。
长宁这会儿正在剪纸——大凉每逢春节都有一个习俗,那便是一家人坐在一块剪纸,不论剪的如何,要的便是一个氛围。
贺裕庭本一肚子的火气,但走到竹园,瞧见这一幕,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是咽了下去。
长宁看到他,倒是笑着说:“表兄来了?”
贺裕庭示意小厮在外头等着,才踏足进来,坐在长宁身边的圆凳上。
长宁正在剪一只兔子。
她正剪到兔子耳朵,贺裕庭沉默的看着她,好半晌,他也拿起桌上一把剪刀和一块红纸。
长宁诧异:“你还会这个?”
贺裕庭垂眸,“你忘了我母亲也是大凉人。”
长宁一怔。
她差点没想起,贺裕庭的母亲也来自大凉,当初就是为了安葬他母亲,她才与贺裕庭结下渊源。
长宁没说话,她遇见贺裕庭的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父王宠着,母后疼着,对那个时候的贺裕庭也只是产生了怜悯之心。
而现在——或许是经历过一样的伤痛,她知道这种伤口不是他人两三句话就能使其愈合的。
那需要长久的时间自己慢慢消化,一点一滴的接受它,将这种伤痛融入自己平凡且普通的每一日。
长宁慢慢转动剪刀,手中的纸片渐渐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
她放下剪刀,轻轻弹了弹兔子的耳朵。
“呐。”
贺裕庭抬眸,就瞧见身旁的姑娘嘴角上扬,笑得温柔:“这只兔子送你。”
贺裕庭一愣,重复道:“送给我?”
长宁点头:“送你。”
贺裕庭缓缓接过,将兔子纳入掌心。
长宁又拿起另一张红纸,“昨日老夫人有些头疼,我去看过了,这两日天冷的厉害,是吹了风受了寒,吃了几副药,如今已经好多了。”
贺裕庭忙,府里难免不能面面俱到,老夫人怕他分心,不愿意将这些头疼脑热之事去烦扰他。但相府哪个下人敢瞒着贺裕庭?所以,老夫人一向是就算是不舒服也从不对外人言语。
在府里住了一段时间,长宁自然清楚这其中的门道,便隔三岔五去老夫人的湘水居坐一坐。若是老夫人不舒服,她也能替她瞧一瞧。
本来她也想顺着老夫人,不将这件事说给贺裕庭听,但刚刚转念一想,还是说了出来。
老夫人年岁大了,这种承欢膝下的日子已经是过一日少一日了。
贺裕庭听闻,沉默了许久。
“谢谢。”
明明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但不知怎么,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干瘪生硬的两个字。
长宁笑了笑,“说这句话就生分了。”
贺裕庭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略有些艰难的开口:“……最近……京都有些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