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连长宁都愣住了。
  太后:“皇帝怕是糊涂了,嘉阳早已不在人世,还提起她做什么?!”
  祁淮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看了眼苏列。
  苏列将手中文书递到祁旻面前。
  “梁王殿下,请吧。”
  祁旻颤抖着手,接过卷轴,白纸黑色,一字一句浮现在他眼前。
  是和离书。
  加盖了大庆玉玺的和离书。
  祁旻瞳孔一缩,下意识将手中的和离书丢开。
  苏列早有准备,眼疾手快的接过梁王丢开的卷轴。他重新将和离书递到祁旻手边:“梁王殿下这次可拿稳了,这可是陛下御笔所书。”
  祁旻慌乱的求助祁淮:“……皇叔——”
  他不知道祁淮为什么要给他这个东西,但他不想要,看都不想看见。
  什么叫从今以后和闻珂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不懂,他不要!
  祁淮像是没听懂他语气里的哀求一样。
  “祁旻,人不要太贪心。”
  祁旻一愣。
  “荒唐!”太后忽的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定:“皇帝这是在做什么?和离书?别的暂且不论,那闻珂早就死了!已经死掉的人还需要什么和离书??”
  在大庆,若是丧妻,便只管续弦,确实没有再和离的说法。毕竟人都不在了,这些还算得了什么呢?
  太后确实被气昏了,她没想到祁淮来确实是来了,但他却是带着和离书来的,还盖了玉玺!
  若是早知道这样,那他还不如不来呢!
  要知道当初闻珂和祁旻成婚,那婚书上她都没加盖玉玺!
  这玉玺一盖,哪里还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祁淮眸色很沉,“太后怕是饮多了酒,开始说胡话了。”
  苏列心惊胆颤,陛下这是真的生气了。
  这是祁淮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忤逆她,平日里,就算再怎么样,他也还是会给足她面子的。
  这次不知发了什么疯,为了闻珂这样一个骨灰都不知扬到哪去的人,竟如此和她说话!
  祁淮却不再看太后,沉声吩咐内侍将太后扶到内院去休息。
  院中众人瞧着这一系列变故,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祁淮慢慢取下手上的扳指,收拢进掌心。
  他坐在上位,俯视祁旻,嗓音很淡:“这和离书,朕已经替你写好了,且用了国印,无需你用印,你收着便好。”
  “一式两份,另一份,朕先替嘉阳长公主收着了,等来日有机会,便送回大凉。”
  祁淮起身,拿过苏列手中祁旻一直不肯接过的卷轴。
  他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送到祁旻眼前。
  “梁王,接下。”
  陛下所言,皆为圣旨。
  祁旻就算再不愿,也不敢违抗圣旨。
  他僵硬着手,慢慢伸出手,握住那卷卷轴,握住那卷他和闻珂的和离书。
  他脑中一片空白。
  祁旻接了和离书,祁淮便打算离开了。
  离开前,他饮了一杯酒。
  “愿梁王和福乐琴瑟和鸣。”
  说罢,将酒杯扔下,径直离开了。
  祁淮走后很久,院子里依然寂静无声。
  祁旻脑中一直重复着祁淮的那句——愿梁王和福乐琴瑟和鸣。
  琴瑟和鸣。
  宾客不知何时都悄然离开了,谁也没想到今日梁王大婚竟会以如此形式结束。
  *
  明德殿。
  祁淮看着手中的卷轴,良久,他合上卷轴,“收好,放回原处。”
  “诺。”
  苏列将另一份和离书放好,欲言又止。
  祁淮淡声说:“你想说什么?”
  苏列不敢说,他只是想,今日毕竟是梁王殿下大婚,现下被陛下整了这一出——
  况且像今日这般,外边不定会有什么样的传言。
  说陛下不孝,顶撞太后,说陛下不仁,苛待旧人。
  “你不说朕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外面夜色浓重,寒风凛冽,冷的有些刺骨。
  “只是这些事情朕必须做。”
  比起他们曾对嘉阳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第13章 礼物【今晚亥时,宣武门。】
  第十三章
  同一片夜色中,丞相府。
  长宁难得有些茫然。
  她问贺裕庭:“祁淮认识我?”
  贺裕庭沉默了,他说:“我不清楚。”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应该是不认识的。”
  不管是哪个时间段,祁淮都没有任何遇见嘉阳长公主的可能性。
  长宁也认为理应如此,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如此讶异。
  她默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那祁淮是疯啦?”
  为了一个从未曾谋面的人,还是别国的人,如此大张旗鼓的为她讨公道,更不惜顶撞自己的母亲?
  贺裕庭看了她一眼,“其实,太后和陛下关系并不融洽。”
  “我看得出来,太后好像更喜欢祁旻。”长宁说。
  贺裕庭点了点头。
  “只是我不明白,按理说祁淮才是太后的亲骨肉,祁旻虽也是至亲,但到底隔了一代,究竟为什么太后对待这两人的区别会如此之大?”
  她当初来大庆的时候,那时候的大庆还是太后把持朝政,她就差明晃晃的将对祁旻的偏爱写到脸上了。
  从那时候起,长宁就对太后疼爱祁旻的程度有了一定的了解。
  贺裕庭顿了顿,才低声开口:“因为肃敏太子。”
  长宁一愣。
  “肃敏太子?”
  贺裕庭点头,“我略有耳闻,这皇位本应传给肃敏太子,只是可惜肃敏太子英年早逝,且肃敏太子薨逝时,梁王尚且年幼,肃敏太子在弥留之际,将手中虎符交到了当今陛下手里。”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长宁简直不可置信:“就是因为这个?可是——可是就算没有祁淮,这皇位也不一定会落在祁旻身上啊。”
  一般来说,太子早殇,都是在皇帝其他子嗣中寻另一个能当大任的,很少由皇太子继承的——除非当时皇帝没有其他子嗣了。
  贺裕庭淡声说:“你不要忘了,当今陛下身子从小孱弱,太医早年就断定他活不到三十。”
  长宁:“……”
  如今祁淮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她有时候都忘了他身子不好,命不久矣。
  “所以,当时无人将当今陛下放在眼里,这太子之位自然从未想过他。若不是肃敏太子的遗愿,这大庆如今到底谁当家还未可知。”
  “你是说,就是因为这个,太后便想将皇位传给祁旻?”
  现在登上皇位的是祁淮,按理说,下一任皇帝自然会是在祁淮的子嗣中产生。
  “现如今,这件事已经不是太后能决定的了的了,若是陛下自己不愿意,册立梁王的事,谁又能逼迫他?”
  祁淮回宫才短短几年,手段雷霆,朝堂之上都有目共睹。
  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就算太后叫嚣的再厉害,也半点用处没有。
  长宁明白了,是祁淮自己本就对这皇位无意。
  “他倒是淡泊。”
  那可是万人之上的位置,有多少人手足相残也要踏上去,祁淮倒是好,明明皇位来的名正言顺,现在倒是愿意拱手让人。
  贺裕庭没说话,他在局外,自然看得更清楚。陛下哪里是淡泊?只是比起那个位置,陛下更看重和肃敏太子的兄弟情意罢了。
  长宁:“可是还是很奇怪,就算是祁淮和太后有龃龉,他为什么要替我出头呢?”
  没有任何理由啊。
  若是祁淮想将皇位传给祁旻,他更不应该如此下祁旻面子啊。
  贺裕庭看了长宁良久。
  长宁一脸莫名,“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贺裕庭微顿,才慢慢开口:“我曾听说,陛下曾看过你些的几篇策论。”
  长宁:“……”
  “……”
  “你是说——”
  “祁淮是看上我的文采了?”
  贺裕庭沉默。
  “……陛下甚是爱才,况且,他似乎对当初太后对你做的事颇为不齿。”
  长宁:“……”
  长宁一言难尽。
  祁淮同情她?
  她觉得这个理由很是荒谬,但是却好像又找不出什么错处。
  这样也可以?
  贺裕庭笑了笑,“往后你就知道了,陛下是一个明辨是非之人,是一个明君。”
  *
  虽然不知道祁淮做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什么,但确实,祁淮这件事确实做到了她心坎里。
  她打心底不想再和祁旻有任何关系了。
  就算死,也不想在她的墓碑上看到祁旻这两个字。
  祁淮算是阴差阳错的帮了她一个大忙,所以这两天,长宁一直琢磨着送祁淮一份大礼。
  撩拨人也得有个撩拨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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