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苏列:“今日玄云寺来报,姑娘受伤了。”
倏地,祁淮睁开眼。
不知为何,苏列心底一颤。
帝王分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满殿的人却都跪了下来。
苏列本想,陛下若是对人有几分看重,最多抵不过派人让太医上山瞧一瞧。但他却万万没想到,陛下竟踏着夜色,亲自到玄云寺来了!
祁淮到的时候已经深夜。
还未走近,便听到丝丝箫声。
箫声清冷,人却比这箫声还要冷。
同一曲曲谱,不同的人,不同心境,奏出来都不尽相同。分明和那晚是同一曲子,祁淮却觉得那晚初遇的山间精灵好似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祁淮想,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吹出这样的箫声?
箫声未绝,祁淮抬脚缓缓往湖边而去。
苏列瞧见帝王的手势,没再跟上去。
长宁的箫声忽然停了。
祁淮没开口,长宁也未说话。
良久,祁淮垂眼,指腹在身后摩挲了一下,“伤,可要紧?”
“不要紧。”长宁说。
“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祁淮背手看着湖面,不答反问:“经文可收到了?”
长宁一顿,经文自然是收到了,而且——经文的最后还盖了他的私章。
“容泽”二字,清晰可见,明晃晃的,让人想装看不见都难。
普天之下,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这二字需避讳。无他,只因这二字是皇帝的名讳。
明徽帝,名祁淮,字容泽。
祁淮就压根没打断和她藏着掖着。
他也压根不相信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知道她是故意接近他的。
虽然长宁也没想真的瞒他,她知道瞒不住,与其故意隐瞒,还
不如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她从大凉而来,是故意接近他的。
不然她不会故意奏南萧,也不会在他面前识得那明悔经。
贺裕庭在信中问,这样的风险会不会太大?
但她却知道,像祁淮这样的人,越是遮掩反而越是会引起怀疑。
只要他不知她真实身份,别的就算让他猜到几分又如何?
“看来是收到了。”祁淮收回视线,缓慢的放在她身上。
长宁抬眸,望向他:“陛下这回,不需要报酬了么?”
祁淮倏地笑了,连眸子里都染了笑意,繁星点点,甚是亮眼,就连长宁都被晃的愣了神。
新露出来的时候,刚巧看到不远处黑压压一片人离去。
她将披风披到长宁身上,“主子,刚刚有人来过了?”
桌上只留了一瓶白瓷罐,长宁拿起,轻嗅了下,好一会儿才低低“嗯”了一声。
她垂眸,瞧见身上的披风,顿了顿。
新露有些懊恼:“咱们这次上山呆的时间有些长,奴婢当初以为住两天就会回去,便没带厚衣裳——披风只有这件了。”
长宁身上的披风赫然就是上回祁淮派人送她的那件。
若不是主子发了热,她怕加重主子的病情,才不会将这件披风拿出来呢!
新露瞧着长宁的神色:“主子若是介意,奴婢替您——”
“不必了。”
长宁拢了拢襟口,披风太大,拢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像是陷进了那玄褐色中。
周围丝丝缕缕都是龙涎香的气息,虽淡却存在感极强,像极了那个男人。
长宁忽然想起刚刚男人走之前留下的话。
他说:“天下哪有白拿东西的道理?”
“朕等着你心甘情愿的将报酬送到朕面前来。”
这是长宁第一次听见他的自称,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是整个大庆的君主。
万人之上,睥睨天下。
帝王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第8章 宴会她们闻家,比起医术,更擅毒。……
第八章
第二日,长宁起晚了,在寺中这么些天,第一次错过了玄簌大师的讲学。
盛月曦在大殿中等她等了一个早晨也没见到人影,而满殿的人无不在专心致志的听玄簌大师讲解佛法,她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硬生生挨到讲学结束。
盛月曦到长宁那时,长宁才刚刚起身。
盛月曦不可置信:“你是将这寺中当初自己府邸了么?”
长宁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寺庙中快到正午才起床确实有些不妥当。
新露却见不到别人这么说自家主子,“我们主子昨晚发热折腾了一个晚上,天快亮才睡下!”
“发热?”盛月曦皱眉,立马探上了长宁的额头。
“现在已经没事了。”长宁说。
“怎么不派人通知我?”
“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
“小事?”
盛月曦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因为她发现,现在的长宁和她印象中的嘉阳一点儿都不一样。
大庆和大凉一直维持着良好的邦交,大凉虽然没有大庆疆域那么辽阔,兵力也远远低于大庆,但是大凉有着让其他各国都艳羡的药物资源,有些珍品就算是用银钱也买不上。要知道,要紧时候,若是大凉愿意提供一味药,那可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所以各国都愿意和大凉交好,其中便包括大庆。
所以闻珂初来大庆时,大庆上上下下,从当时掌权的太后到京都平民百姓,都是顶顶重视这位嘉阳长公主的。
在闻珂身上,从来就没有“小事”这一说。
长宁似是明白盛月曦心中所想,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陪我用些早膳吧?”
盛月曦用过饭了,此时自然用不下。长宁起的晚,此时也没什么食欲,只粗粗用了一些,就让新露将饭食撤下了。
饭后,长宁沏了一壶茶,才问起:“你怎么到这玄云寺来了?”
盛月曦抿了抿唇,“玄簌大师云游回京,我过来看看。”
长宁瞥了她一眼,“我若是没记错,你当初是最不愿到寺中来的。”
盛月曦也是从小娇养长大的,母亲在她小时候就不在了,她父亲是大庆恒远大将军,长年征战在外,铁血手腕,在外说一不二,却独独在这唯一的女儿面前,万事都依着她,只恨不能将天边的月亮给她摘下。
也从来不拘着她,以至于盛月曦养成个爽朗的性子。不像一般京中贵女一般,闲来无事养养花亦或是去寺中祈福,在她看来,去外郊骑马跑一圈都比这些事情来得有趣。
在长宁印象里,盛月曦唯一展现出女儿家的娇态的时候,就是在吴淞面前了。
“可是为了吴大公子?”
盛月曦猛地抬头:“谁说是为了他了??!!”
“……这么激动做什么?”简直是欲盖弥彰。
盛月曦闭了闭眼。
长宁饮了口茶,说:“有什么好遮着掩着的,你当初为吴大公子做的傻事还少么?现在成婚了倒是害羞起来了。”
话毕,盛月曦半天不出声,长宁侧头瞧去,才发现,盛月曦面色白的吓人。
长宁一愣,随即神色一凝:“他对你不好?”
盛月曦摇摇头。
“他好大的胆子!”
当初吴淞与盛家本就们不当户不对,若不是盛月曦自己确实喜欢,盛大将军又不舍得女儿伤心,才不会将盛月曦下嫁呢!这吴淞倒好,才成婚几年,就敢怠慢盛月曦了?
这莫不是看着盛将军不在京都,就以为盛月曦好欺负??
“没有。”盛月曦说:“我此番上山,只是——只是为了求子。”
长宁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理由。
“你才多大,就想着生孩子了?”
长宁说的如此直白,盛月曦都红了脸。
她小声说:“我都成婚四年多了。”
“吴家催你了?”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室内顿时一片沉默,过了会儿,长宁默默喝了口茶,说:“这事急不得,讲究个缘法。”
盛月曦点了点头,移开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住哪?若是没个落脚的地方,要不去将军府?”
长宁顿了顿,才说:“我现在住在丞相府。”
“丞相府?”盛月曦反应过来:“你认识贺裕庭?”
贺裕庭是这几年才崭露头角的,盛月曦确实没想到这俩人会有交集。
“嗯。”长宁并没有细说。
可盛月曦却有些担忧:“丞相府安全吗?”
长宁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盛月曦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长宁:“就这两天吧。”
上次祁淮突然夜访,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现下待在这玄云寺中,委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盛月曦瞧了一眼她的腿:“你伤不碍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