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灵童想要得到他手中的血书,虽深知柳锦婳不可能在皇宫深藏这么多年,但是也不会明说。
  “彼时将你送进宫,已经耗费我最后一点人情,我如何帮你在偌大的皇宫里寻人?”
  柳时暮不容置喙反驳:“这是你的事,我只要看到我妹妹平安无事。”
  灵童还是第一回在他面前矮一头,耐着性子劝道:“就算你妹妹侥幸逃离,在皇宫多年你怎知她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况且若她真的还活着,怎会不想方设法联系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时暮只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桥底。
  灵童狠狠砸向石壁,宣泄着心中的怒气。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楚太傅都因为他陷入牢狱生死未卜。
  梁王生前所带领丹阳军,也尽数投诚于太子,然他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晓。敌在暗我在明,他好似已经无力回天。却在这时,柳时暮带着所谓梁王遗书出现,好似柳暗花明了一瞬。那么他的妹妹,又该何处去寻?
  正担忧前路的灵童,抬眼瞥见去而复返的柳时暮。
  “你不是不知道敌人是谁么?”
  灵童皱着眉。
  “有人得到我放出的消息跟你一块来了。”
  灵童闭眼细听,果真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皇宫乃至整个盛京见过你的人不知几何。”柳时暮丢了一块玉牌给他,“去找此人,换个模样。这群人来历不简单,混入其中顺藤摸瓜,方法不需要我多说了罢。”
  灵童接过,摸摸自己的脸。他浑浑噩噩了好些日子,既然重现希望必要打起精神来。
  “多谢。”灵童拱手,“你妹妹的消息,我必然竭尽全力。”
  “皇宫我无法伸手,咱们各取所需。”
  脚步声临近,二人从另侧离开。
  夜再次陷入静止。
  柳时暮与灵童分离后,抽身回了趟青芜坊。里面依旧歌舞升平,笙歌如沸,士女如云,游目骋怀,乐而忘返。
  因而如今的柳时暮应当伴公主尊驾,他只能掩人耳目从只有内部人知晓的暗道进入。
  司主听闻他回来的消息,回避了客人悄悄去见他。
  “你还回来作甚,外头的好日子过够了?”司主看着他长大,见他丢下一堆烂摊子离开,气不打一处来,见了面难免要阴阳几句。
  “好齐伯,坊主可在?”
  “坊主随着惠安公主赴宴去了,你寻他作甚?”
  柳时暮拿出这些年全部家当,他之前做乐师也好,之后成了魁郎也罢,这钱没少赚,也没地儿去花。之前求元会暗自贴补姜樾之了一部分,这些日子花销也并不全他一人所出,因而手里剩的银钱还不少。
  “这里是五千两,我想向坊主赎回那块梨花佩。我知远远不够,我愿写下欠条,来日定将所差银钱补齐。”
  司主眼眸微微睁大,此举意味再明显不过。
  “要离开了?”
  “还未,只是想早点替她赎回,此物于她而言,很重要。”
  司主叹了口气:“你们四个人啊,当真是……”
  司主拂袖而走,柳时暮快步跟上。
  “求元会前,坊主在那盒子里放了邀请帖并五万两银票。已经将机会完完全全给到姜大娘子手中,可没想到她是个死心眼的,没用坊主给的银票。哪怕挪用家中铺面所挣银两,也要自行承担。”
  柳时暮闻言心神一震,坊主在他面前装出那副狠心绝情的模样,实则已经将路全权铺好了。
  “坊主不肯改变自己定下的规则,却还是在看到冰玉梨花佩时心软了。”司主点了灯,带着柳时暮爬上一层阶梯。
  木质楼梯发出咯吱的声响,却奇异的隔绝了外头那些喧嚣。
  阁楼之中格外安静,除了司主略显唠叨的话语之外,好似只能听见烛火跳跃的声音。
  “你们啊,最是多情,非装作无情,装又装不像,叫我这个局外人瞧着心烦。”司主打开了一个锦盒,里头赫然是那块玉佩。
  静静的在那,发出淡淡莹润的光辉。
  柳时暮伸手接过,摩挲着上头的纹路:“替我,谢谢坊主。”
  司主背着手叹息:“这梨花佩自一开始便放在此处,坊主也未说如何处置。只怕就是在等你们,你或是姜大娘子,总有个契机将这东西物归原主的。”
  柳时暮紧紧握着玉佩,脑海中浮现他离开时枝枝满目不舍的神情。此次他带回这个玉佩,她怕是再无牵挂,日后天遥地远,自他们快活去。
  “几个子儿啊,就敢拿到你爷爷面前显摆。”司主将原先他拿出的银票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以后安家落户可花不少银子,娶妻生子更是所费不赀。你且收着,出去好歹叫我一声伯伯,扣扣搜搜的平白让人看笑话。”
  柳时暮被他的话逗笑,头上的阴霾稍稍散去:“我家枝枝说了,日后她养我。”
  司主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哟,还我家枝枝养我——你也不害臊!”
  柳时暮收好玉佩再次行礼道谢:“这些年多谢齐伯照拂,日后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处理完所有事情后,柳时暮便打算离开青芜坊,连夜上山回韶光苑。
  待明日天明,他的枝枝一睁眼就见到他,再见到她的玉佩,定是满心欢喜。思及此,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角门处有一伙人正步履匆忙,来回踱步,为首之人站在门前吆喝:“还未寻到大人么?”
  小厮连连弓背道歉:“张管事息怒,青芜坊里有十二司,挨个去寻也得花费些时候。大人莫急,稍安勿躁,小的已经花费全部人手去寻侍郎,一炷香时间定然将人寻到。”
  张管事急得连连拍手,脸也涨红:“这叫什么事儿,这都将近寅时,眼看就要天明。宫里传旨传得急,老爷偏偏不在府里,这上头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柳时暮听了一耳朵,估摸着大概是朝中官员在青楼厮混,一时耽误了要职。不过这么一伙人堵在此门,看来一时间是出不去了。
  柳时暮只犹豫了片刻,便打算调转方向换个门出去。
  身后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老爷,您可出来了!”
  柳时暮不禁驻足,回头一瞥,只见那位侍郎大人满面红光,似乎才从哪位美娇娘身边被迫起身,满脸不情愿。
  “何事如此着急,老爷我还未成事呢就被你们叫出来,最好真是个脑门上着火的大事!”
  张管事连忙拽住他的衣摆:“大人,宫里传旨了,要以储妃迎驾之礼去接人!”
  侍郎大人一听,果真脑门上着火的大事:“储妃,什么储妃,陛下立太子妃娘娘了?”
  “是啊,刚下的圣旨,宫里宫外都忙坏了,乱成一团。你赶快回礼部主持大局,备好车架去迎人啊!”
  侍郎大人拍了拍脑门,酒意散了大半:“接人?接什么人,太子妃不在自家好好待着,难不成满大街闲逛?”
  张管事如热锅上的蚂蚁,如此暗示他家醉酒的大人还未反应过来:“当然要去接人啊,立的正是在定慧庵思过的那位,靖国公府大娘子啊!”
  柳时暮猛地回头,不可置信自己的耳朵,他方才……说的是何人?
  他喉结滚了滚,嘴唇不自然翕动着,压抑着上去一问究竟的冲动,双手紧握成拳颤抖着。
  “不会的,不可能的,定是我听错了。”他脚步仓皇,离那二人又近了些,想要听个明白。
  “谁!”同样震惊的还有侍郎大人,“姜大娘子被立为太子妃了!”
  “是啊大人,事不宜迟,咱们赶紧通知各部备好车架。天明前,太子殿下就要亲迎太子妃娘娘回京了!”
  二人相携远去,只留下一群听闻此惊世消息的众人立在原
  地。
  “我不会听错了吧,姜家大娘子?那位逛花楼被发现,受罚去尼姑庵思过的靖国公长女被册封太子妃了?”
  柳时暮推开众人,急不择路。他仍然不相信,枝枝最终还是没能逃脱皇宫的桎梏,又要被那深宫的枷锁束缚。
  明明,离开前还满怀欣喜地告诉他要一起喜迎新年的。怎么才短短几日,就物是人非了呢?
  枝枝,等我,我一定带你离开。
  第81章 取悦我“别……推开我。”
  月香水影,诗冷孤山。山间小院独点一盏孤灯,灯油燃尽。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极寒的天儿,屋中人倚在桌边独坐一夜,四肢冻得几乎麻木。屋外两名侍女焦心守候,亦是一夜未眠。
  东起晨曦,万物沾染晨光,重新焕发生机。
  南星揉着眼,侧耳去听屋内那道清浅的呼吸声:“娘子,事到如今,您逃了吧,我与竹沥在此替您守着。天大的责罚,由我们二人替您受了。”
  竹沥红着眼去拉扯南星:“别说了,这事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声音含着哽咽,她也知晓往后余生,她的娘子再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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