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樾之!”祁元意难掩欣喜,快步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多日不见,十分想念。”
  姜樾之不动声色地抽开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臣女参见五公主。”
  “你与我之间怎么还在意这些虚礼,难不成樾之心中还在怨我不曾来探望过你?”
  “樾之不敢。”
  祁元意有些委屈道:“难不成你当真要与我生分了?”
  姜樾之明知道她无
  事不登三宝殿,只好先将人迎进去:“寒舍简陋,委屈殿下了。”
  祁元意面带难色:“怎么连个招待客人的正堂都没有,樾之住在此当真是委屈了。”
  姜樾之吩咐南星去奉茶,面带笑意道:“我这没有什么客人,自然不需要正堂。说起来殿下还是第一个客人,到时候可别嫌弃我这的粗茶淡饭。”
  祁元意嘟囔着嘴:“都怪妙德那老虔婆,怎好让你住在这等荒无人烟的地方。夜里若是有不怀好意的人路过,你们三个弱女子可如何抵抗得了?”
  姜樾之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她这是明里暗里讽刺她住在荒郊野岭,贞洁不保呢。
  “周围有邻居帮衬,况且此地民风淳朴,倒是少了许多奸诈小人。我倒是觉得,比盛京金屋软枕睡得更踏实。”
  祁元意面上挂不住,又拉着她的手道:“不说这些了,你可知我今儿来是为了告诉你个好消息的。”
  寒冬腊月之中,姜樾之竟感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手指也不禁曲着,小心翼翼问道:“哦?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祁元意唇角一勾,笑意不达眼底:
  “父皇病愈,已经启程回宫将养龙体。听闻你所受冤情,已经特命人去调查,已经证实你与那魁郎并无私情。且秘密召见太子,一道圣旨要立你为储妃。”
  姜樾之如坠冰窖,此前她就一直担心太子迟迟不立储妃,这件事就算不得过去。
  祁元意细细品味她这幅表情,娇笑道:“怎么,樾之瞧着不甚欢喜的模样?”
  姜樾之抽回了手:“罪女被罚至定慧庵思过,罪孽还未洗清,怎好担任储妃之位。”
  祁元意再次握住她的手:“诶,父皇都说你无罪,旁人怎敢置喙些什么。皇室清白怎能轻易混淆,想来太子皇兄也知晓你的冤屈,否则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娶个不洁的太子妃。”
  姜樾之猛地收紧掌心,二人暗自较劲,四只手相互捏得隐隐泛白。
  祁元意变了脸色,阴测测地看着她:“樾之斗不过皇权,还是莫要执迷不悟了。”
  姜樾之松开了手,发出一声嗤笑:“殿下不装了?”
  祁元意亦是一声冷笑:“你聪慧过人,我知道当我决定算计你时,便躲不过你的眼睛。”
  “你我无冤无仇,这些年我亦是将你看作最好的姐妹,我妨碍不了你什么,你又何苦步步紧逼?”
  祁元意哗地起身:“无冤无仇?是,我们的确无冤无仇,我反而还要感谢你。若非是你,在那吃人的皇宫,父皇不疼,母妃不作为,我也许都活不到现在。”
  姜樾之满目失望地看着她:“我从未有过害你之心。”
  祁元意咬唇:“有些恨不关乎于人本身,你虽从未做对不起我之事,但我仍恨你。”
  姜樾之闭上眼,讥诮着:“五公主这招实属不聪明,我已经选择避世任你们落井下石。你何苦使计谋让我回去,成为那真正的掌权者。日后太子继位,我便是一国之母,你得罪我,有什么好下场?”
  祁元意狞笑着:“姜樾之啊姜樾之,我不畏惧你一朝得势,我只想看你今朝痛苦。你不喜皇宫虚与委蛇勾心斗角,不喜皇权压迫任人唯亲。那又怎样,你不想斗,我偏要你斗。赢了或输了又如何,无论是哪种结局都不是你想要的,不是么?”
  姜樾之发出一阵低笑,让人不寒而栗。
  “都说最亲近的人最了解我,殿下……当真做到了。”
  祁元意丢下一枚金簪,奢华逼人与这简陋的院落和简朴的她毫不相称。
  “拿起它,要么锦绣华服闯出一片天。要么拿它自裁,承认你姜樾之就是一个孬种。”祁元意厉声呵斥,“这身老气横秋的衣着,与你一点也不相配。”
  姜樾之拿起金簪在手中把玩,在猝不及防间对准她的喉咙:“还有一种选择,鱼死网破,殿下信不信我还有法子逃脱?”
  祁元意看着她眼中杀气不似作假,心中知晓不远处定有陆檀安排守卫的人,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你如此执着是为了谁呢?”祁元意反笑着,“莫不是为了柳时暮?”
  姜樾之眼神有了片刻的松动,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中,只要有片刻的松懈,就是给了对方一个可乘之机。
  “你以为我会用他的命来威胁你么?”祁元意推开了颈边的金簪,语气轻松,“你错了,你怎么知道,柳时暮就是真心对你的?”
  姜樾之眉目松动:“你这是何意?”
  祁元意张狂笑着:“你居然真的对一个小倌动心了,一个人尽可妇的小倌。昨日还在九妹的床榻上深受雨露恩泽,今儿就入了你这盛京第一贵女的闺门,叫你连权势清名都全然不顾。”
  祁元意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他主动来求我的,要我替你们安排一个难忘的初见。要我帮他,进入九妹的宴席,才能展现他那副不畏强权楚楚可怜之态,让你动了恻隐之心。再一步一步,打开你的心门,在里头扎根生长。”
  祁元意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戳着她的心,将事实真相毫不留情的揭露,血淋淋的展示出来。
  “他所做的每一步,对你说的每句话,甚至于他每一个表情,都是精心策划的。”
  “他表现得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脱光衣服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时,你可能想象得出那副场面?”
  “他锁骨处的红痣,是我赐给他的,像不像山中精魅,让你神志尽失?”
  姜樾之浑身颤抖着,金簪刺入她的皮肤,掌心渗出血来。
  “樾之啊樾之,你以为遇到了真心相待的人,殊不知又是一场骗局。世上本就无一人真心待你,他们都带着虚伪算计。”
  祁元意加重了虚伪算计四个字,好似彻底击碎姜樾之最后的防线。
  祁元意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你怎么能毫无斗志,被男人欺骗就这般萎靡不振。”
  姜樾之甩开她的手,眼泪无声滑落,仍倔强地抬眼:“他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第80章 册封枝枝……我带你离开。
  暮色四合,柳时暮沿着东街巷垣桥下走过。这几日不论是酒肆茶坊还是暗巷青楼,只要是能藏身的地方他都去寻过。
  那人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他莫名来寻自己的份,自己却从不知道他的所在。
  二人之间的交易从一开始就不对等,以至于无果而终。
  而如今自己掌握梁王谋反一事的证据,而他又能一次次躲过太子的眼线,在盛京盘旋多年,想来必有他的过人之处。二人的合作说不定还能继续。
  柳时暮在茶肆放出消息,以他那眼明手捷的性子,不怕他不上钩。
  待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桥下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回击在石壁上传来点点回音。
  柳时暮耳尖一动,回音之中似乎带上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他轻蹙眉头,不敢转身。
  “我只当你陷入与美人温存的时光,忘记了答应过我的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时暮稍稍放松了些,在此之前他也在担心放出的消息会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太子与梁王之事无关,姜家大娘子更是无辜。我们原本选择的方向便是错的。”
  “那太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黑暗中,灵童的声音回荡带着隐隐怒气,“明明他有机会向皇帝陈情,他却选择见死不救,枉费王爷一直真心相待,还想忠心辅佐他登上帝位。”
  柳时暮没有转身,仍通过声音听出他的不甘。敌人虎视眈眈,技不如人确实令人悔恨。但最亲近之人给自己最后一击,才是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我答应帮你接近姜家,你也答应帮我寻找妹妹。如今我已得到梁王遗书,你可探查到我妹妹的下落?”
  灵童双眼微眯:
  “王爷的遗书?”
  柳时暮:“是,梁王被赐死前秘密写下一封血书,只为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日,他能沉冤昭雪。虽不能成为指认凶手的关键证据,但也可证明梁王殿下无愧于天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柳时暮转身,黑暗中同他对视,“但我不会轻易给你,你需要替我寻找妹妹。”
  “她不可能还活着!”灵童大喝道,“梁王身边所有宫女内侍皆为殉葬,哪怕柳侍妾有通天的能力能将血书送出宫,也绝不可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送出去。”
  柳时暮仍然笃定:“阿姊给我的消息不会错,其中必有曲折。若她没死,必然还在皇宫之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