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姜樾之听到黑暗中他轻微的压抑在喉中的喘息声,猛地拍掉他的手:“受伤了还不老实,疼得忍不住了吧,伤口裂开我可不会帮你再敷药了。”说完便直直走了出去,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鼻尖的馨香一下子消失殆尽,柳时暮心中空荡荡的,难道她以为自己忍不住的是腿上的伤?
  第70章 笙若未过门的嫂嫂
  晨起练武是陆檀一直以来的习惯,哪怕在山中也是勤勤恳恳不得懈怠。
  野色笼寒雾,山光敛暮烟。山林间回荡着鸡鸣声,流水潺潺,还有将军呼出的掌风,雷厉风行,英姿飒爽。
  陆檀起了一身汗,直接到山泉处冲了个身,神清气爽的回韶光苑,就见到一鬼鬼祟祟的小女郎,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随意捡起一根树枝,陆檀放轻了脚步凑近,树枝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那人只听到一阵风声,身后之人还未开口,就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威压。
  定心浑身一颤,下意识举起双手:“好汉饶命,我不过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
  定心一愣,这个声音不似想象中山间野人一般的浑厚,好似流动的清泉一般清润。因为心有疑虑,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探寻。
  “我是来找樾之的,是师傅说她在这。”
  陆檀打量她,身着盛京中还算时兴的料子,颜色却古板,青葱姑娘家竟穿了一身鸦青色襦裙,头上簪着十分粗糙的金钗。一身装束怪模怪样,盛京当中与枝枝交好的人里好似没有这号人物。
  陆檀当即认为此人别有用心,怕不是盛京那些个牛鬼蛇神派来查探的眼线。
  “滚,别靠近这,否则下次架在你脖子上的,就不仅仅是一根树枝了。”
  定心五官都皱在一起:“你这人好生奇怪,我都说了我是来寻人的,没礼数的怎好叫人滚。”
  “我又不认识你,打扮如此奇怪,还说不是不怀好意?”
  定心在庵中何曾遇到这般蛮不讲理的人,还说自己丑,当真是没眼光。
  “堂堂君子,对女子装束评头论足,你也不是个好人。”
  陆檀冷笑:“我是不是好人不需要你来下定论,倒是你一早上来别人家门口鬼鬼祟祟,你若真是来寻人的为何不直接敲门进去?”
  定心:“我这不是也是第一回来么,樾之她没良心,从定慧庵偷偷离开连个口信也不留。枉费我给她那么多好吃的,我来寻她也是想听她给个解释,我究竟哪做得不好了?”
  听到定慧庵,陆檀眉心一跳,难不成当真与枝枝是旧识,思及此那根树枝松了松。
  定心眼珠子一转,好歹也是出身武将之家,双手
  握住他的胳膊,一个弯腰从他胳膊下逃离。出掌狠狠劈在他的肘关节处,男人居然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用一只手同她对战。
  他的手法好快,她双手并用竟都不敌他一拳。
  身形纷飞间,竟又被他反剪住双手,定心愤愤抬眸间,对上一双沉静的双眸。
  郎君面容坚毅,肤色不似盛京世家子弟那般白皙,相反这等肤色自带一股气势。双眸蕴含警告,明明让人胆寒,定心还是执拗地同他对视。
  “登徒子,快放开我,师傅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没想到,你还会武功。”
  定心挣扎着:“瞧不起谁,不过一时失察,被你偷袭了去,有本事的放开我。”
  陆檀发出一声嗤笑,单手推开了她:“放开你又如何,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定心也知,自己从小疏于练功,定然不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对手。暗自揉着手腕,思忱逃离的法子。真是晦气,她明明是来寻人的,怎的遇到这么个冤家。
  院外的动静自然引起屋内四人的注意,姜樾之走出来查看,见到定心时还差点没认出来。
  “定心,你怎么来了。”
  定心朝她扑过去:“樾之,快救我,这个莽夫对我用粗。”
  姜樾之接住了她,就见陆檀的脸色青红交加。
  “这是?”姜樾之一时还未弄清状况。
  “都是他不分青红皂白逮着我就是一顿打。”
  陆檀又冤又气,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冤枉他:“胡说,我只是见你面生,询问了你几句,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定心掐住自己的脖子,演示方才的情景:“你这样这样……有你这样问话的么?”
  “好了,都是误会。”姜樾之拉着她就往院子里走,“话说你怎么来了。”
  定心面对陆檀还是没好脸色,姜樾之眼神示意陆檀赶紧去给这位姑奶奶倒水,陆檀面上冷哼了一声,倒也乖乖下去了。
  定心才开始说她的事:“其实你走后没多久,我那要了命的老父和嫡母便找上门来。要我还俗,且记在嫡母名下,成为真正的吴家女儿。”
  “这……你之前不是说,他不认你这个女儿么?”
  定心叹了口气:“我其实也是不想回去受这个窝囊气的,可那夫妻俩以我阿娘要挟。若我乖乖跟他们回去,便将我娘带回去好生安葬,给她个名分。”
  “原是我祖父那代与一大户人家定了亲事,我父亲只我一个女儿。几日前,有人来打听两家的亲事,好似要完成那个婚约。我阿父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高攀权贵的机会。嫡母向来以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为荣,现在巴不得都变成女儿一同送进去当妾。”
  “思来想去,我那蠢父也就想起了我。送来许多衣裙首饰,我倒也不是为这些富贵迷了眼。只是想起我的阿娘,她实在可怜又无辜,不该落得个枯骨埋野外的下场。”
  “赤子之心天地可鉴,我懂你的委曲求全。”姜樾之上下打量了她,心中却叹气。
  定心在庵堂长大,眼界不高,这等粗制衣裙便也当作了宝。
  “你这嫡母也着实黑心,给你这样成色的金钗便打发了你。更何况,你如今花一样的年纪,该配精致宝石花簪才对。金灿灿的坠满头,出去平白惹人笑话。”
  定心一把扯下头上的金钗,一头墨发瞬间倾泻而下,她抖落几下,用手指为梳轻轻梳着头发。
  陆檀端了茶水出来,就见那俗气的女郎,褪下饰物,未施粉黛的脸变得清丽起来。
  这才像个正常人,若她不张牙舞爪的话。
  “喝茶。”陆檀冷淡地将茶放下,换得定心又一个白眼。
  姜樾之拿起茶水:“还没问呢,你本家是何,父亲又是官居几品。”
  “我家乃是文州安县吴氏,我父亲如今官居八品武校尉,同我定亲的那户人家似乎姓姜……”
  姜樾之一口水呛住,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感情定心是她未过门的嫂嫂。
  陆檀在一旁听到,也摸索出些味道来。都说那姜大郎心怀壮志,想要靠迎娶家世显赫的贵女,以助力自己的仕途。却被老国公一个愚蠢的决定毁了一生,就是为他一早定下了一位家室普通的娃娃亲。
  因为这件事,姜九昭常年在同侪面前抬不起头。
  姜家显然是不想认这门亲事的,一拖再拖。拖着两家郎君女郎都成了老男人老姑娘了。
  原来这个故事里另一个主人公,就是眼前这个人啊。
  陆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笑了笑。这被定心看见了,又以为他这是在嘲讽呢。
  姜樾之讪讪放下杯:“那你这会来找我,是想?”
  “我觉得嫡母面上对我和气,背地里却老使坏,我受不了这口气,只想找人说说话,而你是我唯一能说话的朋友了。”
  一道男声从屋内传来:“这有何难,定心小师傅帮过我,我来给你献个计。”
  定心睁大了双眼:“柳郎君,你怎么在这?”
  柳时暮笑而不语,姜樾之红了脸嗔他一眼:“不理他,惯会死皮赖脸,赶都赶不走。”
  定心心领神会,满脸揶揄:“难怪自从樾之走后,你就再也没来过。也难怪,你总有那么便宜的零嘴送我。我还真以为有三文钱的糖酥蒸酪,直到回了吴家,才知那可都是好东西,平民人家一般可吃不起。”
  “也就你会信他,你想想当时庵中的师姐们谁会搭理他。偏你嘴馋,我明里暗里提醒你,你权当没一回事。”
  几人大笑,定心羞赧:“好樾之别说了,柳郎君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计策要给我?”
  柳时暮瘸着腿从屋里走出来:“如今夫家要人,是他们有求于你,这段时间是你最好拿捏他们的时候。首饰不金贵你不带,食物不精细你不用,尽管如何娇纵行事,受苦受难的又不是你。只管自己出了气就行。”
  姜樾之赞许地点头:“话糙理不糙,你越是忍气吞声,他们越觉得你好拿捏。你嫡母给你装扮的,明显是在敷衍行事。你这样出嫁,也会被夫家所瞧不起。”
  定心点头:“你们说的对。”
  话虽如此,姜樾之还是不忍心隐瞒:“那姜家乃是盛京显贵,你嫁进去也不见得会好过,大户人家里的阴私只会更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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