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柳时暮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不堪地偏过头去。
  “公主府的酒果真醉人,方才醒了酒,正准备离开,特来向殿下辞行。”
  祁岁初扬了扬下巴,将酒盏随意一丢,坐回原位:“让表妹见到不该见的东西了。”
  姜樾之主动低下头,忽略外界一切不和的声响:“臣女什么都没见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祁岁初一笑:“还是表妹会察言观色,对比楚千瓷,本宫当真是更欣赏你这份自知之明。”
  姜樾之福了福身子:“那臣女先行告退,殿下继续享乐。”
  柳时暮身子一颤,随后颓然倒下,本该如此。原本他们之间就无任何交情,为一个陌生人,何苦得罪公主呢。
  姜樾之看了那道身影一眼,转身离开。
  “将他绑了,丢进浴池。”
  祁岁
  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樾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侍从们与她擦肩而过,他们手中拿着绳子,一看便知是何用处。
  姜樾之踏出乘云阁,竹沥南星在外等候多时,欲将手中披风为她盖上。她伸手一挡:“楚千瓷现在何处?”
  ——
  柳时暮手脚被束,倒在白玉石铺设的地上,眼前所见玲珑别致,似乎有泉水叮咚作响,热气熏熏。
  公主府的浴堂称玉潭,后方连着古越泉,底下有仆从十二个时辰烧着火,确保公主随时都能来此沐浴净身。
  “这衣服你换上吧,既然被公主看上了,便是你的福气。”绘笛将轻如薄纱的衣物放在他眼前,“别装作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既然在寄浮生,想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伺候公主切记一切按照殿下喜好来。什么时候让你停便停,若你无师自通,多会几个招式,就算你适逢其会,福气还在后头呢。”
  柳时暮侧过头,不愿面对现实。
  绘笛也伺候公主多年,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到时候殿下恩威并施,就没有不从的。多尝试几遍,得了滋味,只怕天天缠着公主要呢。
  “我替你解开绳子,这衣服不用我替你穿了吧?”
  绘笛将绳子解开后,便出了玉潭,量他也逃不出公主府。
  柳时暮坐起身,没有要穿那衣服的准备,玉琢般的脸此刻毫无生气。
  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柳时暮眼神晦暗,警惕起来:“谁!”
  祁岁初喝了很多酒,已经褪下服饰,被瑶琴搀扶着到了玉潭。
  “行了,都在外守着吧,那霍五郎若是醒了,将他丢回霍府去。免得那老匹夫明日一早来寻我晦气。”
  “是。”
  祁岁初径直走进,里头热气弥漫,所视之处皆是雾茫茫。
  “小郎君,你在何处?”
  腰间忽然环上一只手,一具滚烫的身子贴覆而来,缱绻开口:“公主让奴家好等。”
  比浴室中更烫的是郎君缠绵的呼吸,萦绕在耳畔,喷洒在颈间。
  祁岁初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方才还不是一副不从的模样,如今怎么,嗯——”她口中话语破碎,腰间环绕的手作乱,她只能迷离着双眼,招架不住。
  “奴家毕竟是第一次,脸皮薄,请殿下见谅。”
  “嗯——”体内四处冲撞的热气,在他手下被渐渐抚平,祁岁初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只余一阵破碎的吟哦,“很好,很好……很好。”
  在迷雾之中,那人的眼眸显得格外的亮,二人之间只隔着两层几乎不存在的衣物。
  “殿下,今夜,还请指教——”
  一道交缠的身影重重跌入浴池之中,水花四溅。霎时间被窒息感包围,祁岁初四肢挣扎片刻,很快被一双大手牵扯住,拉入怀中。
  清甜带着酒香的空气从口中传来,舒畅之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
  公主府后门,今日来表演的舞姬伶人们都从此处离开。深夜寂寥,他们之中有的人得到世家子弟的宠幸,一度春宵之后,继续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楚千瓷走在最后,后头跟着一高大身影,身上盖着的披风明显不合适。
  “多谢楚都知相救。”
  楚千瓷:“回去告诉司主,青芜坊的规矩不能破,既然是清倌,任凭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得强求。”
  柳时暮心有余悸,方才他在浴池边上,忽然走进一人,对他道:“把脸上浓妆洗了,从窗户翻出去。”
  柳时暮当即便认出,对方同是寄浮生中人,不过他已挂牌。与他这种清倌不同,对方混迹于贵妇之中,是许多贵人相继追捧的对象。
  “你?”
  扶风仔细端详他:“确实生得一张足以迷惑所有女君的脸,此前居然从没见过你。”
  “在下不才,无心攀附权贵,能保家中温饱,便已知足。”
  扶风淡淡一笑:“入了这种地方,希望你能一直坚定自己这番洁身自好的想法,莫被世俗沾染。”
  柳时暮起身:“多谢。”说完便从窗户一跃而出。
  不料楚千瓷在下面等候已久:“别说话,跟我走。”
  走在前头楚千瓷同样在想,她刚说出口的话,原以为要过很久才能还姜樾之这份人情。
  没想到一个分别的时间,姜樾之便主动找上门来。
  “你同姜家大娘子……有何交情?”
  柳时暮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同自己说话:“我,不认识什么姜家大娘子。”
  楚千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又回过头,兀自在想,姜樾之不是那等好管闲事之人。
  “今夜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扶风就是今夜公主殿下看中宠幸之人,明白么?”
  柳时暮有劫后余生之感:“是。”
  楚千瓷将他带到门口:“就此分别,我去满庭芳,你回寄浮生,你我二人从未见过。”
  柳时暮将身上的披风褪下,好生折好递过去:“多谢楚都知。”
  楚千瓷看着他手中雪青软毛披风,那是姜樾之的。
  “这不是我的。”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独留他一人,抱着披风不知所措。
  公主府外,一辆马车停在此处许久,素手掀开车帘瞧见这一幕:“出来了啊。”
  姜樾之唇角弯起,今儿她也算成为话本里常写的拯救良家妇女免受恶霸欺凌的英雄了:“走吧,夜已深,咱们该回了。”
  马车咴咴而行,卷起一阵尘埃。
  柳时暮站在路边,脸颊上仍有两道浅浅的红痕,听到马蹄落地车轮滚动之音,朝那望去,目送马车离开。
  唇边是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第9章 靖国公府“姜家的希望,在你身上。”……
  春日多雨,今日难得放晴,院中的梨花已经开败,叶子却越发葱郁。上头挂着朝晨的露水,经日光照耀晶莹剔透。
  姜樾之起身梳洗后,先去寿安堂,今儿是十五,姜家三房媳孙都会去给老太君请安。
  老国公一生只娶了一位正妻,家中便没有庶出,兄弟三人守望相助,被老太君教导得兄友弟恭,一家子还算得上和谐。
  不过就是几位夫人之间,有所龃龉。
  “我说大嫂,母亲身子不好,有些事咱们也别事无巨细的回禀,扰了母亲清净可不好。”声音略带尖细,远远听见便知其是位泼辣的娘子,此人便是二房夫人庄氏。
  何氏坐在最上首,轻呷了一口茶道:“二弟妹说的是,我已经吩咐底下人不得打扰母亲休息,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来讨嫌。你若知道是何人,定要同我说,我身为一家主母,定要严惩不贷。”
  庄氏咬牙,这分明是确保了那告状之人不会被她查到。她这位大嫂惯会做表面人情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做最歹毒的事来。
  姜樾之在门外便听到二位夫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刚踏入正堂,映入眼帘的便是端庄文雅的三婶罗氏,乖巧坐在她身边被喂着糕点的是府中最小的郎君姜瑞辰。
  见到长姊,姜瑞辰抬起两只胳膊以示欢迎:“阿姊,阿姊。”
  姜樾之先向众位长辈行礼:“樾之见过母亲和两位婶婶。”之后便走到姜瑞辰身边逗他玩。
  罗氏见状感叹道:“辰儿只与你最亲。”
  姜樾之指尖一顿,不动声色地掩饰她方才的失态:“辰儿年纪小正是贪嘴的年纪,许是惦念着我常常给他带的零嘴儿。”
  “也难为你总想着他。”罗氏道。
  姜樾之:“辰儿贪食,东西虽好也怕吃坏了肚子,三婶也要吩咐下人们看着些。”
  罗氏点头,这位大娘子不愧是姜家举府之力教养出来的娘子,事事周到细心。逢年过节都会向各院送礼物,虽都不是些什么贵重之物,却实实在在送到人心坎里的。
  好比今年年初,明明自个都还在禁足,还能想到辰儿开始启蒙。送来她少时在宫中,国子监祭酒亲赠的文房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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