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回了国公府,石通正迎在府门:“公爷,人在观澜院。”
谢玦没有应声,脸色极沉,宛宁也没有说话,跟在身后一起去了观澜院。
妙染这才知原来那气度非凡的公子竟然是当今定国公,谢家家主谢玦!这真是她的造化!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是以当听到院子里此起彼伏的请安声时,她飞快整理了仪容,娉婷而立,瞥见那一抹身影时,她盈盈拜下,与在清音阁招呼那些公子的清高不同,她声音软的像是能攒出水来。
谢玦走到偏厅主榻坐下,才冷淡道:“起来。”
妙染扬起一抹最美的笑意,自腰肢而起,眸光缓缓抬起,凝向谢玦,却在看到坐在谢玦身旁的宛宁时,笑容微顿,但她很快恢复如常,这样的勋贵之家,谢玦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她有自知之明,不敢与宛宁争锋,遂又向宛宁行了万福礼,把宛宁惊了一下。
谢玦自然看出她的心思,忍下厌恶,喊来石通:“给她准备笔墨纸砚。”
石通领着妙染坐到一旁的矮几旁,妙染信心十足笑问:“公爷要奴家画什么?”
谢玦走过来,声音冷的没有温度,却极具威严:“十年前,有个去你家药店买合欢药,你撞了他一身果饮的男人,还记得吗?”
妙染倏地一怔,她记得,她自然记得,一来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药的名字,追了她父亲问了几天是吃什么的,二来那个男人虽年纪不轻,却十分倜傥,更是好看,再来,便是她撞了他后,他好看的脸顿时变了,趾高气扬地骂了她一顿,见她哭了,也丝毫没有心软之意,是个十分嚣张跋扈的男人!她自然记得清楚那个男人的脸!
但她不知公爷为何突然问这个,怎么会知道她撞了人一身果饮,心里藏着这个疑惑,点点头说道:“记得,公爷,是现在画出来吗?”
石通忙是上前给她研墨:“还请娘子快画。”
妙染瞧着这事应该挺重要的,若是她办成了,定然会帮公爷一个大忙,到时……她想着,下笔如有神助,当年那个男人脸上但凡有一颗痣,她都能想得起来,如今重现,还是感叹了一番那个男人的确是个美男子,只可惜脾气太差。
落下最后一笔,耗尽心神,如同精力枯干,她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将画纸交给石通,石通赶忙呈给了谢玦,完全忘了妙染,妙染只觉口干舌燥,却不敢声张,却见一杯茶递到了眼前,她讶异抬头,宛宁正朝她微笑。
“喝茶。”
不同之前在清音阁对她的敌对,微微一笑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妙染见惯了拜高踩低人间冷暖,眼眶一热,感激地接了过来,看着宛宁走到谢玦身旁,自然探头过去,脸颊贴上了他的手臂,他们真亲密……她低头看了看茶杯,或许她不该存有非分之想。
“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宛宁揪着眉心想着,谢玦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妙染轻声提醒:“那是十年前的样子,如今应该老了吧,大概有四十左右了。”
宛宁闻言欲再看两眼,谢玦已经将画折了起来交给石通,冷冷道:“给妙染娘子准备一份厚礼,”他看向妙染,眼神依旧不见温度,“够你下半辈子富足。”
妙染不知该欣喜还是惆怅,起身行了礼谢恩,跟着石通下去了。
宛宁看着他脸上寒霜弥补,想起犯人说的话,知道当年长公主之死一定不简单,一定受尽了屈辱,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即便如此,他都不愿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她想,他一定认出画上的人是谁了……
“当年害死我娘的人不止一个。”谢玦清清冷冷说着,声音压得很低。
原来他一直都在查,这么多年不知隐忍了多少,宛宁顿时有一股无名火在五脏六腑里冲撞,恨不得自己有神力,一把将那些坏人通通抓起来丢到谢玦面前,哄着他:“看!这是我为你抓的!”
可她什么神力也不会,也没有一声令下的本事,今天还要逼着他撕开伤口,她真是混蛋,她皱着眉,看到窗下的古琴,慢悠悠走了过去,郁闷地轻拨了两下,谢玦也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
“宁宁,弹一曲吧。”他低声说。
宛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晚被他按在书房罚抄经书,他也是这样立在窗前,沉默极了,第二日就传出了齐王造反被诛一事,她不清楚那件事和长公主的事有没有关系,也没有问,深吸一口气振奋地坐了下去,抬手起势。
她要弹一首高雅的曲子,高山流水,只不过她学琴的时候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学得不太精,再弹错一个音时,她吐了下舌,若无其事继续弹,结果卡在了一个音节上,怎的也连贯不起来了……她有些懊恼,正觉得烦躁时,身后压下一片阴影,谢玦的气息萦绕,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她耳珠一热,谢玦的手臂就将她框在了古琴和他胸膛之间。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将她方才卡住的音节继续弹了下去。她看着他莹白的手指指骨分明,偏头看到他的侧脸,她忽然心疼,在他怀中扭过身子,勾住了他的脖颈,琴音戛然而止。
“表哥,你好厉害,做什么都这样厉害,好像什么事到了你手里都迎刃而解了,你为何这样厉害?”她语音俏皮,天真又撒娇。
谢玦看着她,心中流过一股暖意,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肩上担着的是谢氏一门的荣耀和前程,即便父母过世,他也不能在丧礼上放任自己的情绪,旁人因此而忌惮他,敬畏他,却不知他压抑得太久了。
宛宁嘟了嘟嘴:“可我什么都做不好,连首曲子都弹不好,学什么都三心二意,学什么都是半吊子,也安慰不了你……”她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谢玦淡淡道:“想安慰我,倒不必这么麻烦。”
“嗯?”宛宁抬眼,谢玦便搂过她的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样就行。”
宛宁半晌才反应过来,眼中逐渐明亮:“那我再安慰你一下吧。”话音刚落,她仰起头将谢玦勾了过来,吻他一下。
谢玦眸光微动,一动不动望着她,是望不到底的执着:“你什么都不用做,那些姑娘会的,我都不喜欢,你只要陪在我身边,站在我身边,宁宁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宛宁心头一震,大概是今日的事揭开了他的伤疤,让他受伤了,让宛宁有一种他在乞求的错觉,她自然也知道能设计陷害长公主的,决不是一般的身份,是往上的,她不敢深想,也不知怎么帮他,他一直这样秘密调查,却没有求皇上,想到他这么多年一直压着这样的心事,心疼极了,抱住他,脸颊蹭着他的脸颊:“嗯,我虽然喜欢别的东西三心二意的,但是喜欢谢玦是一心一意的,我不离开你,永远不离开你。”
他震动的,吻着她的耳朵,厮磨流连,呼吸加重:“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他的吻偏移,抬头看她一眼,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偏执。宛宁眼中似是蒙了一层水雾,像是一种邀请,他重重吻了下去,做了他在大理寺牢狱就想做的事。
离开前,宛宁还是照规矩去拜见了老令公,谢玦陪她去的,老令公即便心中不满,看在孙儿的份上,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用五公主和温家大婚在即来提点谢玦不能误事。
谢玦重新回到观澜院时,见织罗一脸欢喜地站在桌子旁,见他来,她侧过身去,恭敬道:“公爷,这是表小姐留下的,说是送给公爷的。”
谢玦面色如常,大步走了过去,是一条丹色宝石蹀躞带,他微微愣怔,怪不得方才离开时,她神神秘秘地折回也不让他看,小脸红红的,谢玦心底一软,没说什么,拿着蹀躞带进了内室。
石通撇嘴:“公爷这样的蹀躞带多了去了。”
织罗道:“表小姐送的可不一样,你瞧。”她朝内室努了努嘴,石通探头过去,目瞪口呆,公爷竟对着穿衣镜左对比右对比,平淡的脸色镜光闪过时照过一抹清浅的笑意。
石通:“......”
八月十二,正是五公主大婚之日,当天,仪仗队从皇宫到温家的长街,鼓乐笙箫,绕梁不绝,十里长街挤满了大半个长安城的百姓,连街边店铺都围得水泄不通,只等着五公主的喜车经过。
第62章 婚宴宛宁心尖一颤,猛地后退。
长安京都,天子脚下,富贵如云,一抓一大把的贵族,一年到头的大小宴会不知凡几,今日虽是五公主和温家郎君的大婚之日,但除了那对新人,于赴宴之人,其实也就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宛宁之前收到了温家送来的请帖,自
然是要去赴宴的,跟着爹爹出门时,就看到府门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谢玦从容下了车,对宛老爷作揖,谢璃紧随其后,宛宁一眼看到他腰间的蹀躞带,心底一喜抬眼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抿了抿嘴角,给谢玦行了礼,轻轻唤一声:“表哥。”
谢玦眼睛没有自她身上挪开,应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