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可真是没用,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何要生下你……”
  苗献仪掉头就走,一次没有回过头。
  小奚逢秋神情呆滞望着逐渐远离的熟悉背影,瞳孔逐渐失焦,沾血的唇瓣忽地轻轻扬起。
  飞扬的雪花降在他睫上凝成透明的冰晶,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平静面容中透着一丝病态与疯狂,失去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
  “知道了,母亲,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俨然一座没有感情的精美雕塑。
  池镜花抑制不住回头看他。
  漫天风雪里,一名与奚逢秋眉眼有几分相似的青年逐渐走近。
  青年将小奚逢秋搀起,蹲下身子,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满眼心疼地望着正在微微笑着的小奚逢秋。
  “阿秋,你怎么了?为什么受了这么多伤?疼不疼?”
  闻见声音的苗献仪蓦然回首,终于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恍惚间,她知道从此以后该怎么做了。
  -
  屋外的雪很早停了。
  在确保池镜花呼吸均匀以后,奚逢秋唤来白鹤,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在离家前给予他温柔地叮嘱。
  “要听话些啊。”
  所谓听话,无非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白鹤需要时刻守在池镜花身边,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汇报给他,还不能与她太过亲近。
  可真难伺候。
  在认清自己为工具鹤的地位后,白鹤四肢一软,往地上一趴,吱都不吱一声,干脆认命。
  少年微微弯俯身,耳边墨发滑落到少女白皙的脸颊。
  在不到五公分的距离,他观察到池镜花睫羽颤动,呼吸渐渐起了变化。
  知晓她在做梦,奚逢秋指腹轻轻抚弄了下她的睫羽。
  ——与他不同,池镜花这般好,应该是美梦,对吗?
  白鹤睁着圆溜溜地黑眼珠盯他,直到他慢慢出了家门,才重新趴在地上等待。
  少年面上带笑,沿着池镜花傍晚回来的脚印一直往前走。
  池镜花的脚印他再熟悉不过,而出现在雪地的另外一双脚印,无非跟在池镜花身后的肮脏虫子。
  杀了就好了。
  谁让他无缘无故地出现,扰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不想脚印半道消失,雪地里只留下一堆未燃尽的木柴。
  他扫视一眼四周,下一瞬,寒光乍现,有一人悄无声息地接近到他身后,用锋利的短刀抵着他的喉咙。
  与池镜花在街上撞到的男人将短刀往他脖颈凑了凑,语气恶狠狠地威胁道:“别动!说,为何跟踪我?”
  随着颈前的凉意散开,奚逢秋闻到了一抹淡淡血腥。
  “这话好像不该由你来说。”
  他毫不在乎地缓慢摊开五指,眨眼间,短刀被截断,刀片哗啦啦地扎进雪地里。
  男人瞳孔骤缩,极速倒退拉开距离,本还有所忌惮的他却在看清奚逢秋五官后,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倒也省事了,正好把你抓回去交差!”
  奚逢秋手指自然垂下,面上挂着极其温和的笑,正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我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让你们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由于过去几年他一直以接悬赏令为乐为生,仇家确实很多,可能让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只为杀他而来,需要庞大的财力和精力,他印象中只有几号人,可也早死了。
  男人皱眉“啧”了一声,从腰后抽出双刃,“都是个死人了,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奚逢秋不羞不恼地点头,继续朝他靠近,“嗯,说的也是。”
  对上少年平静古怪的笑,不知怎地,一直占据上风的男人心里发怵,但受雇于人的他没有挣扎的余地。
  就在男人胡思乱想之际,奚逢秋已离他越来越近,近到男人觉得时机已到,骤然间,他只觉得脚下一痛,身体失去支撑,一个踉跄,跪在雪地里。
  男人低头一看,脚踝以下部位已脱离躯体,哗啦啦的鲜血灌进雪里,平整的伤口暗藏一截不易察觉的白丝。
  男人吃痛地咬牙,鲜血从牙龈里挤出,“草,居然是妖!”
  惊诧和厌恶不加掩饰地同时出现在男人脸上。
  在没遇到池镜花以前,奚逢秋见过太多此类表情。
  他无甚所谓地轻轻扯住手中白丝,表情天真地歪了歪脑袋,“没见过吗?”
  男人好歹长年混迹江湖,早就清楚这世间存在妖鬼一说。
  他很快冷静下来,匍匐在奚逢秋脚边,抓住浅色浅白衣摆,“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告诉你到底是谁想杀你,你可以去找他报仇。”
  奚逢秋慢慢露出脚踝处的银白脚链,唇角微弯,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好看吗?”
  男人很不理解为何要让自己看脚链,可为了活命,决定顺着他的话点头。
  “好、好看。”
  浮在少年眼底笑意更甚,他语速极为缓慢,“所以啊……你不该跟踪她的。”
  任何试图伤害她、从他身边抢走她的人都该死。
  包括他自己。
  话音落下,男人攥住他衣角那只手腕猛地断裂。
  带血的手掌滚到他脚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上脚链。
  奚逢秋垂眸盯着这抹鲜红,眼睫一颤,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厌恶表情。
  “好脏。”
  男人听不见他的声音,接连失去一手一脚的疼痛,令他承受不住地痛苦嘶吼。
  “看来那位大人说得没错,像你这样毫无感情的怪物,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厌恶你、憎恨你、抛弃你,离你而去!”
  与往常不同,奚逢秋并未直接削下他的脑袋,而是抬脚踩在他的嘴上,一用力,“咔嚓”一声,踩碎他的头盖骨,踩烂他的整颗脑袋。
  看着污血融进雪里,浸透男人残躯。
  奚逢秋蓦然记起多年以前,他跟随母亲来京师的发生的事情。
  那日落下的雪,在他眼里仿佛也是这样的红。
  天空飘下的最后一片洁白雪花,落在他的睫上。
  他摸了下颈间的细小伤口,虽然他已经不会再疼了。
  但是——
  “好冷啊。”
  第115章 不会做的。
  今年的新年有些特殊,过了年三十,既是年初一,又是春分。
  池镜花昨晚前半夜与男配共梦,滋味委实不好受,后半夜虽然没再做梦,可依旧睡得不踏实,不想一早就被春分的炮仗给炸醒了。
  奚逢秋罕见地没有抱着她不肯松手,而是早起做好早餐等她。
  看着与往常无异。
  在和他一道用完早餐,又等他洗好碗,池镜花一把握住他冰冷的手指,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要不要一块出门?”
  奚逢秋垂眸看了过去,只觉得被她攥在手心指尖很是温暖。
  他心情很好地面含微笑,余光瞥见门口逐渐消融的冰雪,指腹微微抚上她泛红的脸颊,轻轻摩挲几下。
  “不会觉得冷吗?”
  “没事,多穿点就好了。”
  池镜花虽然怕冷,但不会一直窝在家中。
  她指了指门外多日不见的璀璨日光,“而且你看,太阳出来了,多适合出门啊!”
  太阳照耀,冰雪消融,枝头堪堪萌发一截绿叶,好像春天也就不远了。
  门口的溪流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解冻,守在河边一整个冬天的白鹤把头伸进水里,张大嘴巴,一副等鱼自动往它嘴里钻的样子。
  池镜花在认真勘测四周有无种地的可能性,不久浅浅得出结论,指着河边的一片空地说:“等雪彻底融化,春天来的时候,我们买点种子,在这块种点菜吧。”
  奚逢秋首次从她口中听说“种菜”二字,不由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种菜?”
  一缕日光透过耳铛落在她的面庞,池镜花“嗯”了一声,点头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会种菜的。”
  好歹她也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乡下农忙的时候都会下地干活,久而久之,就学会这些技能,万一哪天回到农村,也不至于饿死。
  池镜花牵着他,一路沿着溪流边上走,“然后我们再养点鸡鸭之类的。”
  ——就像人世间的普通夫妻那样。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池镜花觉得,都这样明显了,他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耳铛在她面前轻轻摇曳,少年微微偏过头,平静的眼底漫上一层疑色,轻柔的嗓音如羽毛撩过她的耳廓。
  “好奇怪。”
  池镜花不解回望:“哪里奇怪?”
  他看似平静地注视她的眼眸,指间力气却紧了紧,无比眷恋这份温暖。
  “为何你分明在与我说话,可却好像离我更远了?”
  池镜花顿住几息,立即否认:“没有,你想多了。”
  虽然攻略进度动得飞快,但池镜花方才真没往那方面想,只能说,在她坦白以后,奚逢秋更加敏感、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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