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那就是满意的,对吗?”
池镜花不眼睫一颤,想回答他,自顾自地给他下达妻子的最高指令:“不管怎样,以后不能再像刚才这样了。”
自成亲那晚开始,他就有些过分黏人,简直让她有点吃不消。
奚逢秋低声应了个“好”字。
池镜花看着他的绝绝的五官以及藏笑的眉眼,心中半分怒火都无,干脆圈住他的脖颈,让他帮自己穿衣裳。
反正是他解的,让他穿上又咋了!
池镜花理所当然地想着,任由他耐心地服务自己。
待洗漱好穿上新衣,池镜花望着窗外还在飘零的小雪,柜子中翻出一把前主人留下的一把旧纸伞。
她站在门口,对屋子里的人说:“我出门了。”
话音落下,许久不见的一缕白丝轻轻圈住她的手腕。
知晓他约莫患有严重的分离焦虑症,池镜花边轻轻拂去白丝,边耐心安抚道:“放心,我只是去街上逛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奚逢秋在看她。
他指尖一颤,白丝瞬间化为无数齑粉,融进皑皑雪景里。
池镜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撑开伞往外走,似是想起什么,扭头对他说:“哦,对了,今天是春节,我想吃饺子,白菜馅的就好,家里有菜。”
他不大高兴地垂下睫羽,“嗯,好。”
“那我走了。”
池镜花权当看不见,戴上衣帽,唤上白鹤,抓紧时间往镇上赶。
由于今日为春节,哪怕是京城,商铺也只会在中午前开门接客,所以她必须在此之前赶到街上。
无非是想给他挑个合适的物品,用来代替锁链。
总不能让他一直戴着锁链,否则出门都不行了。
池镜花赶到时,街上大部分商铺都还开着门,说是要休息的首饰铺居然也还开着。
她走进去,在跟老板娘说明来由后,对方立马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池镜花无话可说,思索再三,决定给他挑了个脚链。
嗯……脚链,锁链,怎么不能算是一种替代品呢。
反正都是用来拴住他自己的。
脚链通体银色,在阳光下若非仔细辨认倒也看不出,正是池镜花要的效果。
付账时,老板娘视线紧盯着她扣在右手手腕的手链,不由感慨:“你这手链倒是蛮奇特的,在哪买的?”
想到制作手链原材料,池镜花心下一慌,随口答道:“不是买的,我夫君给我做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他“夫君”,尽管他本人并没有听见。
老板娘什么也没说,只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将打包好的脚链递给她。
池镜花道了句“多谢”,转身离开铺子。
外面的风雪更大,大抵有些迷眼,有个抱着几颗烂白菜的中年男人撞到了她。
男人怀里的蔬菜瞬间散落一地,滚到两人脚下。
老气横秋的男人满脸歉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吧?”
池镜花抬眼看见堆在男人肩上的积雪,想来在外面徘徊很久,也没撑把伞,于是摇头回了句“没事”,帮他将蔬菜拣起,直接离开了。
在池镜花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厌恶地“啧”了一声,盯着雪中愈发模糊的背影,将蔬菜仍到一侧,慢慢跟了上去。
当然,池镜花也并非对此毫无察觉。
不知是否为错觉,她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暗处观察她。
这种监视与奚
逢秋看她带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仿佛泡在充满恶意且密不透风的瓷罐中。
这种恐怖诡异感觉令池镜花想起一件事情来。
在丰朝县的那段日子,不知是谁花钱发布悬赏令,征得一些江湖人士作死杀男配,可随着他们愈接近京师,这群人反而销声匿迹了。
因为事情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池镜花从未多想过,不过现在,她开始思考眼下正在跟踪她的人和当初要杀男配的那伙人是否有联系。
念及此处,池镜花脚步越来越快。
奇怪的是,当她离家越来越近时,身后那道黏糊恶心的视线反而不见了。
池镜花得以松口气。
她关上院落的门,转身的刹那间,池镜花落入熟悉的怀抱,耳边响起他的抱怨声,抱怨她回来得太迟,他好思念她。
此刻距她出门不过才半天时间啊。
幸好池镜花早已习惯。
她抬头望着他,一手轻轻抵住他的肩胛,另一手摸了摸他眼睛,替他拂去睫毛上的雪花的同时,将刚才遇到的怪事全盘托出。
“奚逢秋,我刚才好像被人跟踪了,不知道会不会跟之前要杀你的那群人是一伙的。”
少年瞳孔闪烁了下异样的光彩,很快恢复正如初,指尖温柔抚摸她的发丝。
“所以啊,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能离开半步,任何试图伤害你的人和妖,我都会替你解决掉。”
……怎么又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了。
池镜花不想回答,干脆拉他进屋,惊讶看见在她离家的这段时间里,家里的门窗都已经贴好了春联。
可真是太贤惠了!
她让奚逢秋微微弯下腰,踮脚亲他,唇瓣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弯起双眸,笑着夸奖道:“我夫君可真棒!”
由于是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到这陌生的称呼,奚逢秋下意识歪了歪脑袋,漂亮如画的眉眼浮现不解神色。
“夫君?”
池镜花咳了一声,面颊微红,不知是冻得还是什么,理所当然地道:“我们都成亲了,你当然是我夫君,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啊?”
“不是的,我很喜欢。”
他垂下眼眸,半遮的眼睫下,瞳孔里盛满掩藏不住的浅笑,指腹不由轻轻按住她的唇瓣,话语中满是祈求之意。
“可以再这样叫一声吗?”
哎,怎么不管做什么,他都不知满足呢。
“夫君,夫君,夫君!”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一连叫了三次。
一直停在她唇瓣的指腹不停摩挲,奚逢秋似乎笑得更厉害了。
不理解,但尊重。
池镜花瞳孔一转,看见桌上冒着热气的汤碗,累了一天,赶紧拉他坐下吃饭。
正是饺子。
忙活一天,池镜花早就饿了,不想她正要扒拉碗吃饺子,奚逢秋先一步从她面前端走瓷碗。
“让我喂你吧,池镜花。”
又来了。
他那奇奇怪怪的癖好。
池镜花没说好与不好,而且以实际行动张了张口,等待他的投喂。
不冷不烫的饺子入口,她嚼了嚼,仔细品尝了其中味道,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有点咸,下次少放点盐。”
池镜花蓦然觉得她还挺严苛的,分明是他在全方位服务自己,结果反而挑剔上了。
奚逢秋应了声“好”。
他不觉得哪里不对,正如他所做的一切只为取悦她,让池镜花察觉到他的自身价值,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与母亲一样抛弃他。
池镜花大概隐约猜到他的心思,但她不准备纠正,因为若强行影响他那长久以来存在的观念,只会让他陷入混乱,继而做出更加偏执的行为。
而且,他细心地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没什么不好。
池镜花也很喜欢他的这点。
等他们吃完饭泡好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池镜花就坐在窗前,一边欣赏窗外月光照耀下的雪景,一边靠在他怀里,将提前准备好的新年礼物塞到他手里。
“这个送给你。”
月影斑驳,少年墨发散落,湿漉漉的发尾时不时落下一滴水珠砸向地面。
他接过她精心装扮的礼物,拆开,“耳铛?”
借着皎白月光,池镜花指了指上面的“年年”二字,解释:“嗯,这上面的小字是我自己刻的,可不是随手买来的。”
奚逢秋轻笑一声,转眸注视她的脸颊,“所以你那几日不停地往街上跑,只是为了这只耳铛吗?还把自己的手指弄伤了。”
虽然她指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但池镜花还是下意识地指腹摩挲几下。
她乖巧点头,眼睛一错不错地回望他,“嗯,对啊,其实我本来想给你刻别的字,但实在不知道刻什么,而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等一下,我想想。”
一时忘记本该要说的话,她思考好一会儿才重新记起。
“愿朝朝暮暮有你,年年岁岁相依。”
多好的祝福语啊。
尽管这只耳铛是苗献仪随手扔下的,估计她也从未在意过耳铛上刻的字,但此时此刻,这只耳铛被赋予上美好的含义。
当有了甜蜜的外衣,仿佛那些过往的痛苦随之掩埋深处。
砰——
炮仗烟花起,万家灯火亮。
空气中飘来令人沉醉的酒香,池镜花望着他,见他握着耳铛,长睫轻颤,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