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的意思是,别说我根本打不过你,就算我比你厉害,也不会动手杀你,听明白了吗?”
表白是不可能表白的,况且就算说了,那也并非池镜花的真心话,但可以让奚逢秋知晓——她对他,毫无伤害之意。
“那要换种玩法吗?”
奚逢秋似是压根没接收到她话中传达的讯息,一声轻笑贴着她的耳廓轻慢划过,没等池镜花反应过来,一根细长白丝已缠住她的手腕。
分明隔着衣衫,凉意却沁入骨骸,极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不禁令她打了个冷颤。
池镜花下意识地想要扯下丝丝缕缕的细线,却怎么也解不开。
“你到底要做——”
“什么”二字尚卡在喉咙里,下一瞬,池镜花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奚逢秋指尖微动,凭借本能操纵缠住她手脚的细线,唇边擒着淡淡笑意,拨开云雾的日光落在他的眸中映出点点碎光。
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根本不听她的。
身体已完全脱离她的控制,池镜花也没心思去管奚逢秋所教她一招一式,紧绷的身体呼吸不能,几乎是忍不住大喊他的名字。
“奚逢秋——!!!”
“嗯,不要紧张,我就在这。”
萦绕回荡在她耳畔的余音异常温柔,却也夹杂着数不尽的兴奋和快意。
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不过池镜花思维很是活跃,很快,她发现一件事。
和之前所不同,这次,绕在她四肢的细线毫无杀伤力,但这种极致的温柔,似乎是因为怕她承受不住力量而四肢破碎、肉|体崩溃。
或许有操纵纸人的经验,所以奚逢秋对这种事十分熟练。
可池镜花心里很不舒服,哪怕是实际教学,也总有种自己是他手中提线木偶的错觉。
“真是够啦!”
池镜花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趁着喘口气的间隙,她一把猛地拽住其中一根细线,竭尽全力地挥舞短剑,意在一口气斩断身上所有束缚。
不想池镜花没注意力度和距离,竟致使短剑剑刃无意擦过奚逢秋的脸颊,留下一道短细的伤口,貌似挺深。
刺目鲜红血珠从伤口溢出,顺着苍白的脸颊缓慢向下滴落。
震惊于她的举动,奚逢秋指尖的所有白丝瞬间没了力气,软哒哒地垂向地面。
池镜花一下子慌了神,顾不上别的,赶紧跑过去确认他的状况。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她内心满是自责,要知道,男配全身上下最值得称赞的就是这张好看的脸。
“无碍。”
清风扬起衣袂,站在金色落日里的少年背影稍显孤寂。
奚逢秋脑袋微垂,视线平和地盯着松松垮垮的白丝,唇畔荡起一丝浅笑。
——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池镜花没有理会他,直接上手替他检查伤口,不想刚碰到他的伤口周围,猝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的血肉有毒!
但是已经迟了。
一滴血珠已落在她的指尖。
池镜花指尖一顿。
同样怔住的还有奚逢秋。
少女的动作太快,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脸颊伤口处已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细微的电流极速穿过身体的每一处细节与毛孔,吞噬掉其他所有感官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黑手正肆意搅动他的呼吸和心跳,最后只能感受到池镜花指尖的温热和伤口的痛处。
疼?
不对不对不对。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得离她远点!!!
松垮的白丝再次绷紧,奚逢秋骤然扯住丝线,使得白丝割破掌心,渗出斑驳的血迹,他却感受不到手指的疼痛,只本能地想让她离他远点。
猝不及防的一阵外力拽住池镜花,待她回过神来蓦然抬头,发现她与奚逢秋不止挨得更近,是几乎是倒在他怀里,脸颊贴他的心口,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起伏。
一下又一下,清晰砸进她的耳蜗之中。
第16章 他需要被她触碰。
他心跳得极快。
池镜花直愣愣仰起头,发现他低垂的睫羽似氤氲淡蓝色的雾气,呼吸也异常急促,唇瓣血色极淡,似乎很不好受的样子。
顿时,鼻腔涌入阵阵清香,而且因为距离过近,紧挨的身体也无意染上他的气息,比之前任何时间都要好闻,恍如瞬间迈入盛夏莲池。
池镜花神情错愕地望着他。
疼痛还在永无止境地蔓延和侵入。
并非是他的错觉。
奚逢秋已记不清上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在何时,但当他重新感受到痛觉,第一直觉是抗拒,生理和心理都在抗拒。
“别碰……”
他的声音很轻,似在颤抖,脸颊上的月牙阴影也在不停颤动,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哦……哦,好,好。”
有些尴尬地意识到不妥,池镜花计划立即缩回手指,不想在后撤时被白丝再次扯回,一不留神指尖直直按住他的伤口,溢出的血迹已盖住她指尖朱砂的颜色。
凉意和疼痛交互,奚逢秋抑制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浅蓝色的雾气慢慢成为水气氤氲在眼底,有轻微的喘|息声传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碰了一下他的伤口,怎么反应这么大?
池镜花心中疑窦丛生,但还是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你缠得太紧了。”
缠住她的绷直白丝,虽然无害但也解不开。
池镜花试了几次最终放弃。
她已竭力避免再接触他,可有束缚在,就不可能离他很远。
“这个,能解开吗?”
话音落下,奚逢秋垂眸看着她,没有回应,睫羽却止不住颤抖,顿时,所有束缚皆化为齑粉。
原来是可以松开的,区别在于奚逢秋的意志。
池镜花立刻往后退,在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的前提下,悄咪咪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当脸颊的柔软褪去,伤口疼痛不再,奚逢秋波动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看上去已经恢复如初,只是长睫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池镜花左看右看,实在瞧不出什么门道,但又觉得他和之前有点不大一样,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晚饭期间她去敲门也无人应答,可烛灯是亮着的。
明显是不想搭理她。
太奇怪
了。
池镜花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
分明是奚逢秋提议要教她的,短剑虽是她挑选的,可也是在他默认的情况下,她还没怪他把她当成纸人随意拉扯四肢,他倒还生气了?
池镜花决定不管他了。
穿过幽暗寂静的长廊,池镜花从他门口经过,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被子毫无负担地沉沉睡去。
长夜漫漫,奚逢秋却无心睡眠。
房间里,门窗紧闭,隔绝外界一切。
忽暗忽明的烛火将他坐于窗前的身影无限拉长。
奚逢秋眼神空洞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破旧窗棂,窗外风声滔滔,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一遍遍回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
所谓疼痛——并非是他的错觉。
但是……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当长久不曾体验过的痛处瞬间袭来,他的直觉是躲,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最好是可以保持现状。
仿佛这才是正常的。
可不知为何,现在,身体似乎无比渴望那种异常的疼痛。
他摸向了戴着耳铛的耳垂,想起年幼穿耳洞时的场景。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感受不到疼痛,为了验证这一事情准确性,一日午后,他在无人时故意用长针戳穿耳垂,血流了很多,染红了整只肩膀,可他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母亲得知此事后神色讶然,很快便露出憎恶的表情,大骂他是个“疯子”。
好巧,他也这么觉得。
否则,怎么会一点也不疼呢。
接着,他又按住脸颊的伤口,未经过处理的伤口再次流出了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淌,滴在木板上。
奚逢秋僵硬地垂下眼睫,宛如深海的双眸映出指尖触目惊心的血迹,停顿几秒,他忽地困惑的歪了歪脑袋。
——怎么还是不疼?
为了寻求一丝疼痛,奚逢秋毫不犹豫地扯出细线,用力握住,锋利的武器割破他的指尖、掌心、手腕,却仍旧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奚逢秋无力地垂下手臂,伤口溢出的鲜血顺着手腕就向指尖、砸向地面,开出一朵朵艳丽的毒花。
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池镜花。
对了,是被池镜花碰了一下伤口才疼的。
所以他需要人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