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商业互吹嘛,她懂。
池镜花立刻笑回:“过奖了。”
老板又道:“那我先带姑娘四处看看?”
池镜花不可置否。
当然,是为了套近乎。
只是不知怎地,在她与老板攀谈时,始终有一道灼灼视线落在她身上,待池镜花转过头,却只能看见奚逢秋如沐春风般的的温柔笑容。
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池镜花强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专心套老板的话,不过当故意把话题往闹鬼一事上拐时,布庄老板的笑容戛然而止,一脸正色地教育她:“姑娘,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可不要听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不过是几只野猫闹出的动静,哪有什么女鬼!”
布庄老板对闹鬼一事很是排斥,但或许正是因为他知道内情。
池镜花不好反驳,点着头敷衍地“嗯”了两声,狡黠的瞳孔悠悠转一圈,在隐秘不见日光的角落,望见一套红嫁衣。
嫁衣制作精良,可样式也十分古怪,相较于传统嫁衣,这件上挂了太多的金色铃铛,而勾出图案用作装饰的金丝线,形状乍一看像某种符咒,远远地,隐隐飘出一股奇妙的檀香,夹杂着森森阴气。
直觉告诉池镜花问题大概率就在这里,可未等她开口,袁老板却只坚定地道不卖,容不得一点商量的余地。
眼瞅着问不出什么,池镜花暗暗叹了口气,抬头无意看见通往后院住处的布帘被撩开,有一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探出脑袋,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与池镜花对上视线时弯眼笑了笑。
池镜花正想回以微笑,不想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几乎是不加思考地放下布帘身影消失。
她疑惑地转头,看见奚逢秋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
少年眼睫低垂地注视着她,细碎柔和的日光洒在他的含笑的眉眼,像一尊温柔的佛像,却让那姑娘见到他的刹那,惧怕地跑了。
池镜花忽然好奇他以前究竟做过什么,关于奚逢秋的过去原著只字未提。
但还是下次吧。
横竖打听不到闹鬼的有用信息,于是池镜花找个理由跟奚逢秋一块出了布庄。
还不到中午,但早晨湿冷气全然消失。
她原计划走访街边商户,但就在此时,梳着双丫髻的丫头从布庄的后门绕过来,气喘吁吁地穿过一整条街,停在池镜花跟前,塞给她一张黄纸。
池镜
花完全不明所以。
“额……这是?”
小丫头似不会说话,紧张得额间细汗密布,着急忙慌地对她比划了半天,最后惊恐地望了一眼奚逢秋,拔腿跑了。
池镜花愣是一句没听懂,疑惑地打开纸条。
骄阳之下,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城外西南州极桥】
“西南啊……”
看清纸条上的字迹后,奚逢秋缓慢地弯起了好看的唇,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之情。
伴随他的蓦然靠近,那股熟悉的清香再度萦绕在她身侧,纷纷涌入鼻腔,与布庄红嫁衣的檀香不同,会让她莫名地安心。
池镜花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她记得西南刚好跟她穿书落地时的山地是反方向,不过却不明白袁府的丫鬟为何要让她去那里,还指明“州极桥”,是想瞒着袁老板给她透露什么重要信息吗?
像是看透她的内心想法,墨发随风轻晃,奚逢秋微微偏过头,蓝紫色的双瞳清晰地倒映出池镜花的迷惘神色。
“这么好奇,不妨过去看看。”
回想起城外西南的现状,奚逢秋不由得垂下眼眸,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某种劝诫,低声张了张口。
“应该会很有意思。”
第8章 好痒啊。
州极桥……
池镜花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直到几道清脆的鹤唳才唤她的神识。
早已远离城镇的喧嚣,四周寂静唯有鸟啼,树影斑驳,清风徐徐。
耳边时不时地响起枯枝落叶被踩断而发出脆亮的声音,她深吸一口凉气,轻抿着唇悄悄望向身侧的少年。
日光下,枝叶的光斑打在他的面颊,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变幻莫测,只见奚逢秋的唇边始终擒着一抹笑意,像是对州极桥很感兴趣的样子。
池镜花低着头,目光定格在他微微蜷曲的指尖,想到那些杀人的细线。
如今,池镜花是既好奇他的真身,又对金德镇百姓对他的态度感到困惑。
比起前者,还是后者更容易开口。
“奚逢秋?”
池镜花鼓起勇气唤他。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至于奚逢秋愿不愿意告诉她实情则是另外一回事。
闻言,奚逢秋偏头,浓密的长睫微微低垂,安静乖巧地等待她的提问。
“你之前经历过什么?”
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池镜花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发出的声音却不低,“为什么这个地方的人对你又恨又怕?”
“也许是因为我杀了很多人。”
奚逢秋依旧面不改色,微微低着头,纤长的睫羽如蝶翅轻轻颤动,唇畔轻轻扬起,耐心把玩手中细线。
“有人要杀他们,我接了悬赏令,所以就替别人杀了他们。”
虽然他说得言简意赅,但池镜花稍微一想就得出个重要结论:不论原因,只要有人出钱挂出悬赏令,奚逢秋看上后就会按照悬赏令的要求取人性命。
如同杀人机器一般,自然会招致怨恨和恐惧。
池镜花一时噎住,干脆不说话了。
已是午后,烈日灼灼,气温攀升,一路上虽有树荫遮挡,但依旧晒得人脸发烫。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幽深的竹林,一座残桥出现在面前,久与路人经过,桥面已铺上一层枯黄落叶,除此以外,着实没有特别之处。
她不明白写纸条的人为何要叫他们来这里。
池镜花疑惑挠脸,随即一道轻慢的声音如微风般轻拂过耳廓。
“这边。”
奚逢秋手指微抬,指向白鹤所停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池镜花跟过去,看见一座墓地,石门制成的入口已被撬开,明显在他们之前已有人来过。
而要想进入墓穴,首先得穿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一节节石梯。
只是令她诧异的是,纸条上的州极桥原来不是州极桥,而是指桥旁边的这块墓穴。
“要下去吗?”
奚逢秋没有立刻行动,垂下的柔和目光投向她所在的位置,似在等她决断。
池镜花握紧纸条,坚定点头,“嗯,要。”
经历昨日夜里一场暴雨的洗礼,墓穴里的空气变得湿润,通往深处台阶上也多出无数泥泞和落叶。
进入墓穴后,耳畔不断响起“啪嗒啪嗒”脚步声,池镜花的心跳也跟着变速。
不对。
她总觉得哪里奇怪。
他们这一路走来,虽有白鹤引路,但奚逢秋表现得实在太过镇静,就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池镜花稍稍侧头,眨着明亮有神的双眼,试探性地开口询问:“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目光不曾驻足她身上,语气淡淡地回道:“在这附近杀过人。”
“……”
嗯,猜到了。
池镜花见怪不怪地应了一声,很快调整好心态,只在思考这石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更为重要的是,顺着石阶越往下走她的心情越忐忑。
出于好奇,她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奚逢秋。
本就幽暗没有灯火的狭小甬道里,他偏偏还专心用细线翻花绳,根本不看路,有好几次差点踩空。
“小——!!”
在奚逢秋距离踩空摔倒的最近一次,池镜花忍不住出口提醒,只是话未说尽,只见奚逢秋已稳当地踩在石阶上。
血红的耳铛划过颈侧轻轻摇曳着,奚逢秋饶有兴趣地偏过头,笑着替池镜花补完被咽下去的半句话。
“方才是想说‘小心’吗?”
池镜花神情一噎,老实巴交地点头,“是啊,因为你没在看路嘛。”
只是她下意识地一句提醒,别的没多想。
池镜花自认为自己还算关心同伴,不料下次奚逢秋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那你呢?是在认真看路吗?”
昏暗的光线映在奚逢秋苍白如雪的面颊,少年的蓝紫色的瞳孔漾着浅浅的笑,视线轻轻降落在池镜花脸上。
池镜花秒变沉默。
无他,她也在分心偷看奚逢秋。
“我好看吗?”
池镜花原以为她的沉默能终结话题,谁知耳畔猝不及防响起一句轻柔的话语。
她诧异地转过头,迎上少年目光,微微张口,思忖良久仍不知要如何作答。
唯有沉默应对。
奚逢秋不解地歪了歪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