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刀下去,剩下的乌青便尽数被清理干净,晏融再次消毒上药膏最后细细包扎好,再去看沈睿宁时,她的鬓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一颗颗汗珠向下缓缓滴落。
“清醒了?”门外响起沙哑的声音。
沈睿宁眯着眼看过去,果然是楼主站在房门口,他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依然戴着那副‘乌木鬼面’的面具。
晏融沉默着站起身,收拾好药盘端着退了出去,并且顺手帮他们关好了房门。
沈睿宁作势要下床行礼,便被楼主按住了肩膀。
“倒也不必故意如此。”楼主一针见血,“反正没有别人,你我都不用装。”
沈睿宁看着自家这位楼主,惨笑道:“倒也不是装,总要谢谢楼主救了我。”
那双隔着面具的眼睛看着她:“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刚好在眉州?”
沈睿宁:“楼主自然有楼主的道理。”
楼主:“若是我们不出现,你准备死在那里?”
沈睿宁闭眼:“死就死了,不过是命数。”
楼主冷笑:“果然是一根筋,难怪被人骗却不自知。”
沈睿宁眉头微颦,睁开了眼。
楼主看着她变冷的神色,反而满意点头:“还会生气,说明还能多活一阵。”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给你的任务便是监视林远昭。别人的任务都是搞不好会要命的,你却只是简简单单监视自己夫君,可是你呢?就是这么来监视的?”
沈睿宁垂了眼眸,平静道:“关于林远昭,我有定期通过蓝萱向楼中汇报。我察觉他会武功时,也通过蓝萱告知了楼主。此次来蜀地我带上蓝萱,本以为能让楼主放心,却不想,楼主还是觉得不满意。”
“满意?”楼主再次冷笑,发出乌鸦般的沙哑声,“好,那我给你个机会补充一下,如今可还有什么关于林远昭的事情要告诉我?”
沈睿宁闭上了嘴,沉默了下来。
屋外,风过叶留声,屋内,居然就这么安静了半盏茶的时间。
终于还是楼主开了口,他没再变音,而是用正常男子的声音唤了一声。
“宁郡主。”
沈睿宁抬头,望向楼主的眼睛,隐隐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楼主:“宵月楼和影嵬司都在京城,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能一山容二虎?”
沈睿宁心头微动,却依然没有言语。
楼主:“因为宵月楼本身也是皇帝手中的另一把刀,是指向江湖的刀。它和影嵬司本身便是相互牵制的工具而已。”
说到此处,楼主抬起手,居然解开了乌木鬼面面具的结扣。
沈睿宁不由绷紧了身体,一瞬不瞬的看向他。
面具摘下,她看到的居然并不是一张陌生的脸。
“瑞王殿下?!”
宵月楼的楼主,居然便是,四皇子萧涟。
第68章 父亲
峡州城外, 淮王别苑。
林远昭跪在淮王的书房外,已经整整四个时辰了。
花朝和影七远远地看着他,根本不敢靠近。淮王在外面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淮王狠起来是有多狠。
林远昭身上的伤口再次开始往外渗血,他面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鬓发颗颗滴落。
汤药就在影七手里端着, 但是没人敢上前喂给他喝。
书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淮王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冷冷地看向跪在面前的林远昭。
淮王:“本想让你跪在此处反省一天一夜,但是念在你有伤在身,本王于心不忍。子翊,这四个时辰的跪罚,可让你知错了吗?”
林远昭直直地跪在那里,哑声道:“子翊知错。”
淮王:“错在哪里?”
林远昭:“错在遇事不察, 御下不严,错在影嵬司中竟然混进了其他势力, 我作为影嵬司首领, 难辞其咎。”
淮王冷笑一声:“我知你来蜀地是为了查沈煜的死因,若能查出些什么握在手里,也算是为将来备些筹码。可是你呢?查出孙胤臣的事情为何没有马上传信给我?为何还要妇人之仁去给苏念解蛊?如今的你深得陛下信任, 你若真的把命丢在蜀地,陛下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不就付诸东流了?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也是这么回报本王的??”
林远昭眉尖微颤,没有说话。
淮王长叹一声:“遇事不差, 御下不严, 这在影嵬司是大事。我不能任由你犯了错却不处罚,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他俯下身, 看着林远昭的眼睛道:“不过让本王最失望的,是你不知轻重。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身上的仇,反而事事以沈睿宁那小妮子为先?”
林远昭没有直视淮王的眼睛,只是垂着眼眸道:“子翊不曾忘记复仇。”
淮王眯起眼:“不曾忘记?那你看着本王说,你对那个小妮子一点也没有动心!”
林远昭深吸了口气,慢慢抬起眼,对上淮王的目光:“有。”
淮王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几乎要抬手抽自己这位义子,但是忍住了。
“很好,很好。”他直起身,看向守在一旁的亲信。
此处加上花朝影七,不过几名心腹。那名手中一直捧着长鞭的亲信急忙上前,将长鞭举过头顶。
“遇事不差,御下不严,虽然是寥寥八个字,但是却包含了影嵬司十多名精锐的性命。”淮王握住长鞭,走到林远昭身后,“云州时你险些死在叛徒手上,我以为你能吃一堑长一智,懂得如何做一个冷血无情的影嵬大人,可是事实呢?”
影七端着药碗的手颤抖着,他几乎要冲上前去帮自家大人解释,却被花朝一把拦住。
“此时上去,还要连累大人为了救你受更多的罚。”花朝低声道,“现在,什么也别做。”
“啪”的一声鞭响,林远昭的后背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影七的手随之一抖,碗中的汤药洒出来了几滴。
淮王扬着长鞭,恨恨道:“做陛下手中的刀,你不需要任何感情!”
“啪啪啪”又是三鞭,林远昭原本笔直跪着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他不得不以手撑地,才勉强让自己继续跪着。
“啪啪啪……”十鞭下去,淮王终于收住了手,林远昭却一口血吐出来,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十道惩戒鞭,是对你所犯错误的惩罚。”淮王将长鞭丢在地上,目光扫到影七,朝他招了招手。
影七急忙小跑着上前。
淮王接过他手中药碗,俯身扶起林远昭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将汤药慢慢灌入他的口中。
“正人,要先正己。”淮王叹了口气,露出不忍的模样,“你是我的义子,我对你势必要更加严格一些。”
林远昭气息已经十分虚弱:“子翊…明白…”
影七将林远昭扶进卧房后,很快便有别苑的大夫赶过来处理鞭伤。
鞭伤虽然没到深可见骨的地步,但是道道也是皮开肉绽,影七和花朝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看过自己大人那么多次受伤疗伤,但是这一次,他们觉得大人应该特别疼。
林远昭却只是拧着眉,似乎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从始至终没有吭一声,就如同他刚刚受这十鞭时一样,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大夫走后没过多久,淮王也踱步走了进来,影七和花朝识趣地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房门,将房间留给了这对义父子。
淮王拖了个凳子坐在床榻前,林远昭没有躺下,只是侧靠着床头软垫,低声唤了声:“义父…”
淮王点点头,叹息道:“为父刚刚下手狠,你不会怪我吧?”
林远昭轻轻摇头:“子翊知道,义父必须这样做,不然无法服众。”
淮王长叹一声:“子翊啊,有时候你就是太过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看向林远昭:“你这个性格,真的很像你的母亲。”
林远昭的身形忽的一僵。
淮王似乎回忆起往事,脸上带着不忍道:“当年我在鹤拓救下你时,你还那么小,却被他们种了铸刑蛊。这种蛊虫会重塑你的血脉,让你成为他们黑巫族的药人。”
“是义父倾尽全力救下了我,并且四处求医让我可以活到现在,”林远昭平静道,“义父的再造之恩,子翊此生难以报答。”
“我不需要你报答,”淮王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又何须你说这些。”
林远昭默默抬眼,看向端坐在自己面前的淮王。
是的,亲生父亲,他从被他救回来开始就被告知,自己是淮王的儿子,母亲是淮王曾经的恋人,但是被奸人所害,怀着他的时候便突然失踪。
林远昭只记得自己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身怀医术,靠做女医维持他们母子的生活,日子倒是也过得不算苦,直到有一天一群奇怪的人来到家中,他们杀了母亲,绑走了自己,那一年,林远昭不过五岁。
而淮王找到他时,他已经被做成药童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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