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是很多……五岁,四岁半吧。”顾思意说。
  邱耀“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他十七岁的时候,你才十二,他初中和女同学谈恋爱的时候,你还在家里抠着鼻屎看奥特曼?”
  顾思意纠正他:“……他初中没有交女朋友,他拽上天了看不起任何人,还有我七八岁的时候看霍金,另外我不看奥特曼那种东西。”
  邱耀盯着他:“奥特曼惹你了吗?不对,这不是重点,我的重点是,他喜欢不了你不是很正常?他看着你长大,你今天甚至还没有十八岁,他要是说喜欢你、接受你的爱,要跟你谈恋爱,我觉得你和他都疯了。”
  “……你说的有理,”顾思意蔫了,“问题是我已经长大了,我有着能自洽的感情观,我可以选择和任何比我大四五岁的男性在一起,包括他,区别只是我们互相习惯了彼此……可他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确实还把我当成看奥特曼的小孩。或许……我还得想个办法刺激一下他。”
  邱耀不打算做评价。他其实觉得顾思意不怎么正常。
  顾思意抱头倒在了沙发上,一脸绝望:“算了吧……我能不能快点爱上别人啊……算了,我要去看only fans了。”他说完坐了起来。
  邱耀眼睛一亮:“我可以加入吗?”
  顾思意扭头:“gay片。”
  “……不看了。”邱耀立马萎了。
  ……
  十一月底,顾思意快放圣诞假了。他想回国看望妈妈,但还在纠结机票涨价的事。
  星期三下午,图书馆,陈玦给他打了一通电话,问他放假安排。
  顾思意感觉他就像没事人一样,把行为约束合同的事忘了。
  好吧……和好也行,既然陈玦主动了。
  顾思意走到图书馆外面,低声回答:“我没想好做什么。”
  陈玦问他:“一个半月的假,要回国吗?”
  顾思意:“……我是挺想回的。”
  他其实不敢跟陈玦说,他把借的钱以及生活费□□进一个政府项目里了,虽然稳赚不赔,可需要周期回转。为了赚点小钱还不得不保持和傲慢的白人小政客的社交。
  现在他囊中羞涩,估计只能正常生活半个月,买了机票就得彻底喝西北风了。
  最关键是,他不能再问邱耀借第二笔,这不合适;也不可以问妈妈要,因为才给过生活费,更不能问陈玦要,因为陈玦前两天才给了他五千英镑……
  “为什么不回?”陈玦说,“你现在还住在同学家里吗?”
  顾思意点头:“嗯,学校维修了五六天了还没修好设施,估计放假前是修不好了,我只能外宿。”
  陈玦想了想:“不回国的话,去欧洲?”
  顾思意一愣:“和你吗?”
  陈玦:“嗯。”
  顾思意:“……”陈玦是哪根筋搭错了吗,说着让自己离他远点,现在要主动带他去旅游。断就断不能干脆点吗!
  顾思意彻底陷入迷茫:“就……我们俩啊?不是、你不是要我对你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不代表永远不见面,你过度解读了。你快过生日了,”陈玦低声解释了原因,“之前几年都没给你过。我圣诞正好有一周假,陪你去。”
  在他看来顾思意的毛病是可以治的,只要顾思意有对象了,这份感情就该清醒了。不用老死不相往来。
  “那之前我也没有给你过生日,”前几年他们没有见面机会,顾思意也低声说,“我们扯平了。”
  陈玦:“那不过了?”
  顾思意顿住,那咋能不过呢……
  陈玦:“算了,明天再和你讨论,先挂了,有事。”
  顾思意还没回答,就只剩忙音了,他还想明天陈玦是不是又要打电话来说些有的没的,结果等了一个上午也没等到。
  下午,辩论社选拔赛决赛现场。
  陈玦穿着随意,出门前抓了下头发,踩着点坐在了观众席。
  虽然他刻意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
  “drake?”一个穿着金发女生走过来,“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看这种常规赛?这只是新生们的选拔赛而已。”她在陈玦身边坐下,放下手包。
  “我弟弟在你们学校。”陈玦简短道。
  “哦?哪一个啊?”
  陈玦下巴微抬,指了指:“他叫nathan。”
  顾思意正和barry讨论着什么,等待抽签和题目公布。
  场下有一阵骚动。他抬目望去,呼吸一滞——陈玦坐在观众席上,就穿了件黑色卫衣,领口大的可以露出清晰的锁骨,五官轮廓深邃,高鼻梁上没戴眼镜,一对黑沉沉的眼眸正注视自己。
  顾思意表情愣愣的。
  陈玦怎么来了?
  昨天说今天再讨论要不要去欧洲过生日的事,意思是当面讨论?
  还没等顾思意平复心跳,他注意到一个白人女生走到了陈玦身边。两人说着什么,熟络地聊天。
  顾思意瞬间清醒过来,赶紧低下头,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始耳鸣。
  因为不能使用耳机,他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barry立刻发觉他不对劲,起身走到他旁边,俯身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有一点……头痛。”
  比赛不能携带电子设备,顾思意手机关机了,耳机也被收走了。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抬起头来:“还有几分钟开始比赛?”
  “马上公布辩题了。”barry担忧道,“我可以中止比赛,让你先去看医生。”
  “我听会儿歌就好了……算了,忍一下好了……”顾思意不住地用手搓耳朵。
  观众席上,陈玦已经发现他状态出现问题,直接起身。
  barry靠近了些,低声在顾思意耳边说:“是耳鸣吗?”
  顾思意勉强点头。
  barry沉默了下,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背,让他别捂耳朵,声音很低很稳:“不要去捂,放轻松,跟着我做个动作,能缓一会儿。”
  barry耐心教他:“轻咬后牙,慢慢吞咽,控制呼吸,不急,慢一点。”
  他顿了顿,又伸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顾思意的腕骨:“专注在我说的,不在游泳池,不在水下。”
  顾思意盯着他的眼睛,抿唇,缓慢照做。
  他发现barry说得对,虽然耳鸣没完全消失,但头脑的那种嗡鸣感缓了一些,至少能分辨出场外的声音了。
  顾思意一贯的方法是戴耳机,甚至修炼出了同时听歌和听别人说话的技能。
  一旁,barry对主持人说:“我的队友不舒服,他需要休息,等一下再公布辩题。”
  顾思意抬头说:“不用,我可以比赛。”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陈玦,陈玦挪了位置,换到了更靠前的座位,也离他更近,身旁的女伴不见了。
  见顾思意眼神过来,陈玦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耳朵,示意:你耳朵怎么了?发烧还没好?
  顾思意收回目光,深吸口气,努力做出自己毫发无损的模样,笑了一下。
  一旁的主持人回身告诉barry:“如果nathan还是感到不舒服,理事会建议他退出这次比赛。”
  barry也认真地注视他说:“你如果真的不舒服我们就退出,我会保证让你进名单的。”
  “……我真没关系,”顾思意摇了下头,“我好多了。”
  主持人:“那么就照常公布辩题了。”
  “本院认为,英国应该归还被侵略国家的文物。”
  顾思意看着抽到的反方立场,太阳穴倏地又跳了起来。
  因为反方立场认为不该归还。
  这个辩题根本不该存在。
  顾思意强迫自己专注,开始写稿,最后他不得不换了位置,他换到了三辩,从文物保护的专业性,到研究价值的延续性,到抨击故宫博物院文物监守自盗,试图用最客观的角度论证。
  掌声依然热烈,但他知道自己今天状态不佳,勉强做了一个陈词。
  比赛结束,barry给了他一个拥抱:“今天反方很难论述,不过名单上一定有你,我可以保证。你现在怎么样?还在耳鸣么?”
  “没有了。”顾思意摇头,“barry,抱歉,但我想做一件事……”顾思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barry看起来有点惊讶:“你确定?”
  “我确定。”
  “那去吧。”barry朝他点头。
  旋即,顾思意突然站起。他走到中央,面对满场观众和镜头。
  “各位,我还想说几句话。”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等所有人安静下来,他说,“我是反方三辩,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完全不认同刚才我所辩护的立场。大英博物馆里的文物,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我的祖国,当然也有其他国家的文物。它们不应该在这里,它们应该回家。”
  全场一片寂静。评委们面面相觑,这在牛津辩论史上还是首次——一个学生公开反对自己刚刚辩护的观点。
  “但是,”顾思意继续说,“这就是辩论的意义。它教会我们如何理解并阐述与自己立场相左的观点。这不代表认同,而是一种思维的训练。我尽我所能为我的观点所辩,也有推翻它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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