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无阙挣扎着紧紧拿双臂抱住裴温言,手指用力几乎要插进裴温言的后背“我会带你一起下地府。”
  裴温言后颈血流如注,无阙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进他后背的骨头里。
  可他还是耐心的解释“你忘了吗?我给你变换过容貌。”
  说罢,裴温言施法将换脸的禁术解开,而后在无阙眼前招出一面水镜。
  无阙在那镜中看见了一张温润如玉,没有攻击性的脸。
  镜中人面染脏污,发丝凌乱,却掩饰不掉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他皱眉,那水镜中的美人面,好看的眉眼也跟着微微皱起。
  他勉强自己扯唇,镜中美人也一副笑中带愁的样子。
  此刻无阙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本是长这样的,跟刚刚那段记忆中宋白玦一模一样的容貌。
  但无阙还是有些委屈“那素玉又是谁?”
  裴温言有问必答“素玉也是你,是你转世的第二世。”
  “哦,我不记得了。”无阙想努力的想起来,但只惹得一阵头痛。
  上一世的记忆又怎能是如此轻易就能想起来的。
  “那处阵法能帮你想起前世过往吗?”裴温言问。
  “是。”说到记忆,无阙不由自主想起刚刚记忆里自己与裴温言洞房花烛的抵死缠绵,羞红了脸。
  以及一点点利用裴温言双修提高修为又不小心抛弃他的愧疚。
  “那要不要再睡一会,把所有的记忆全部拿回来。”
  面对裴温言的提议,无阙晃了晃头“很疼。”在阵法中,他的脑袋就像要炸掉一样疼痛。“而且他们让我挖矿,差点逼疯我,还想让我死,他们在这里,我不能安心的闭上我的双眼。”
  顺着无阙的视线,裴温言冷冷的看向纪慈“这次不会了,我会为你护法的,没有人能靠近你。”
  无阙还是依恋裴温言的,裴温言是把他从药卢里救出来,处处包容疼爱他的人,纵使中间有了误会,如今已弄清自己就是宋白玦,那裴温言应该不会再离开他。
  如此想着,无阙点了头。
  裴温言便将无阙放回祭台,但不同的是,他为无阙加了一层护罩来过滤从天上射下的光束的威力。
  无阙看着裴温言做完这一切,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将无阙放回祭台,大概是裴温言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他后来无数次想如果当时他没将无阙放上祭台,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会不会不一样。
  他与宋白玦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他此刻只知道要护无阙周全。
  站在一旁的纪慈已忍耐许久,眼见裴温言忽然出现将无阙抱离祭台,就要毁了他所有的努力,他几次上前想阻止裴温言都被裴温言用护盾隔离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温言与纪慈在模糊不清的护盾内交谈。
  终于护盾被裴温言随手一挥散去,纪慈瞅准时机主动出击,没人能阻止他找回素玉。
  裴温言依旧是惯常的自信,在纪慈冲向他时微微侧身,而后左手凝聚灵力,瞬间攻向纪慈的双膝。
  纪慈腿部猛然受创,双膝落地狼狈跪于地面。
  裴温言居高临下冷冷说道“下等贱奴,有了一点权势就敢伤害本尊的人。今日便叫你知道为奴本分。”
  裴温言施展威压,将纪慈强压在地,纪慈的脸被迫紧紧贴在肮脏的地面上。
  新洲的侍从欲上前解救。
  纪慈追求平等,人人皆有活下去的权力,此刻他知道裴温言实力恐怖,纵使侍从全冲上去也只是白白送命。
  他并不想让侍从们替他送命。于是命令侍从们走开,自己伸手招来折扇转动手腕击向裴温言。
  裴温言并不躲闪,速度极快的抓住纪慈的手腕,而后咔嚓一声,折断了他的手腕。
  纪慈忍着疼痛又用另一只手向裴温言攻击去,他一定要复活素玉。
  可裴温言气运之子的实力过于恐怖,纪慈的挣扎,在他眼里如此的可笑。
  不出意外,纪慈攻出的手又被裴温言如法炮制折断。
  裴温言松开纪慈的手,将其纪慈狠狠甩在地上,而后一脚踹至纪慈胸口将其踹飞出去“滚吧。”
  纪慈砸在墙上,喷出一口血来,看着祭台上的无阙,复又提起精神,用灵力操纵折扇化作一根尖锐的木刺向裴温言,被裴温言二指操纵的绝锋剑剑尖一挑,调转方向擦着纪慈的脸颊钉死在墙壁上。
  裴温言冷冷嘲讽“你这样的贱奴,拿什么和本尊争?不自量力,惹人发笑。”
  与此同时,无阙又陷进法阵中,前世记忆的碎片不断进入他的脑海。
  仙魔大战以会须君以身封魔的结局落下帷幕。
  群魔失了主人,如溃败的沙般不成气候,再加之贵为魔后的宋白玦并不想继续这场战斗。
  宋白玦与从家中赶来参战,身染无数魔物鲜血的裴温言对望一眼后,哑着声音宣布投降。
  于是魔物尽数被斩杀,被抓为魔奴的人族尽数被释放。
  久幽魔君为魔后修建的魔城天宫失了魔尊法力支撑,坠于汪洋大海,被林家窃取,改名新洲占为私产。
  而魔宫真正的主人之一的宋白玦却被正道围住泄愤。
  那一日不知有多少正道的剑插入的他身体,又有多少人踩过他的背脊,将他一身傲骨踩进泥里。
  与深陷会须君为自己而牺牲的悲伤情绪中麻木接受报复的宋白玦不同,无阙将希望寄托在不远处的裴温言身上。
  可裴温言什么都没做,全程冷漠旁观,毫无作为,最后冷冷留下一个背影,御剑而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无阙与记忆中的宋白玦感同身受,身上的疼痛共享,他痛的觉得身体因剑窟窿而四处透风。
  “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可以无动于衷。”
  一场折磨结束,宋白玦又被打入监牢受尽酷刑,直到正道人士觉得再不能从他嘴中得到一点好处,定于一个月后在踏云门公审。
  会须君曾为他戴冠,送他掌门腰牌的高台上放了几把木椅,修仙界德高望重的一辈高高在上的坐在木椅上。
  一众正道正中却是刚刚被尊为踏云门宗主的裴温言。
  这宗主之位最终还是与宋白玦无缘,落在了裴温言身上。
  那位与宋白玦一贯有仇的叶长老,扭曲事实,强加罪名,将宋白玦形容的欺男霸女,天理不容。
  “反驳阿,你快反驳阿!”
  无阙替宋白玦着急,幸亏宋白玦经过一段时间冷静,已从会须君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一些,能够为自己伸张正义。
  可他出言反驳,却没人信他。
  他试图寻求裴温言的帮助,却只得了裴温言一句“休要胡言乱语。”
  将二人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否认曾结为道侣。
  最后审判结果出来,宋白玦沦为修仙界罪奴,被捏碎金丹废了修为,扔进极苦狱三百年,沦为笑柄和玩物。
  “不是说爱我吗?”无阙愣愣的看着极苦狱的结界在他身后闭合,失了护罩的心再没了保护,竟自身开始碎裂
  ————
  极苦狱狂风暴雨,海啸火山爆发,没有击垮宋白玦。
  可一段情却骗得他命尽。
  他已知错,不恋权势不求地位,想要改邪归正,与一人平平凡凡度过一生。
  可一个骗局竟能持续六十余载,在他以为他可以得到最纯洁的爱意时,在他最幸福的时刻变成尖刀刺进他的胸口。
  “我怎么可能会爱你,爱你这样一个卑贱的乞儿,爱你这样一个修仙界的罪奴。”
  李姚的话比那施加恶咒的匕首还要刺痛宋白玦的心。
  无阙看到宋白玦的心好像被剜下来一块,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也一起少了一块。
  ————
  接着是冰层覆盖的寒牢,和苦苦哀求却得不到的仙丹。
  明明是会须君留下的东西,明明是踏云门宗主才能继承的宝物,明明自己才应该是踏云门新宗主。
  可宋白玦不敢抱怨,他已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因而不敢去强求。
  沉默接受心脉上不断袭来的剧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冰冻成暗红色的冰柱,最后彻底失去意识,在沉默中接受自己的死亡。
  ————
  黑暗再次散尽,无阙终于见到了纪慈心心念念的素玉。
  他确实很善良。
  为了弟弟妹妹吃饱饭主动离家,为了救裴温言差点被蜘女毒死,被江湖骗子卖了还担心他这位师父过的好不好。
  可他这样的好人,却并没有好报。
  沦落温香楼受人蹉跎,再遇弟弟被不断羞辱,重回踏云门故地却已是人人可欺凌的外门弟子。
  在目睹了纪慈与素玉如何相依为命后,无阙好像懂了纪慈为何如此执着于复活素玉。
  可若自己和素玉是一个人,无阙想他无法再如素玉一般接受纪慈。
  任谁被人打了一顿扔去挖矿,逼成疯子又割血做容器,也不会再喜欢上那个凶手了吧,他又不是真得了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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