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荀淮知道自己今天状态不好。他嫌老赵一来就吵得他头疼,本想推脱,但是看见陈宴秋着急的表情,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嗯。”
  陈宴秋更急了些。
  果然是身体不舒服吧!
  “你饿不饿?”陈宴秋把荀淮拉到床边坐下,去摸荀淮的额头,“头疼吗?是不是发烧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荀淮白着脸,没什么力气地摇摇头,安抚他道:“没有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陈宴秋看着脸色发紫的荀淮:……
  这怎么看我都放心不下啊!
  两人用完膳后,老赵又一次提着他的药箱子急匆匆赶来。
  “赵大人好,”眼看老赵又要吹胡子瞪眼,陈宴秋立刻把人从门口拉了进来,对他小声道,“赵大人,今天你就别说王爷了,他今天很难受。”
  “难受,这时候知道难受了,早干……”
  早干嘛去了。
  老赵一吹胡子往床上看去,逐渐噤了声。
  荀淮靠在床头,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堆里。他额间全是冷汗,嘴唇发紫,呼吸也有些急促。
  看起来病得不轻,是急症。
  “赵叔。”荀淮笑着对他道。
  这一声“赵叔”对老赵杀伤力巨大。
  老赵从小照顾荀淮,对荀淮是很有感情的,总归是心疼大于生气。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去把荀淮的脉。
  越把脉,老赵就越是心惊。
  脉弦伏而滑,这是受刺激后惊悸的脉象。
  “……王爷这是心念大动后一时急火攻心,导致气逆而行,”他收回手,一边开着方子一边絮絮叨叨,“这几日王爷得好生休养着,切忌忧思过重、心绪不平。”
  心念大动?急火攻心?忧思过重?
  王耿这个案子不是已经完美收官了吗?荀淮在担心什么?
  陈宴秋闻言,担忧地看向荀淮,却见荀淮双眼没有聚焦,空荡荡地盯着某处,显然是在走神。
  荀淮在他面前一向是温润如玉、运筹帷幄,这是他极少会出现的情况。
  送老赵出门时,陈宴秋回头看了正在闭目养神的荀淮一眼,拉着老赵压低声音道:“赵大人,王爷这是怎么了?”
  在陈宴秋面前,老赵说话就没顾及了些:“王妃啊,通俗点来说,王爷这是今天受了刺激,心绪不宁,急火攻心才出现的急症啊。”
  “你可得开导开导王爷,千万别让他钻牛角尖。”老赵拉着陈宴秋,叹着气嘱咐,“王爷是个倔性子,有些问题总是一根筋,想不明白。”
  “王妃你说的话,王爷可能还听些。”
  陈宴秋想着荀淮愣愣发呆的表情,觉得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细细酸酸地疼起来。
  “我知道了。”陈宴秋道。
  第25章 尘埃落定
  陈宴秋回到屋里的时候, 荀淮眉头紧皱着,盯着空中的不知哪一点发呆,显然在想着事情。
  他想得太入迷, 连陈宴秋坐到了他身边去都没发现。
  “夫君,”陈宴秋开口道, “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了陈宴秋的声音,荀淮才刚刚回过神来似的猛地把视线收回来。他调整了一下心情, 对陈宴秋笑:“宴秋。”
  荀淮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陈宴秋看着心里难受,握住荀淮的手:“今天发生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事吗?”
  听了这话,荀淮依旧笑着摇摇头,捏捏陈宴秋的手指, 是安抚的意味。
  “没事, ”他想了一想, 又补充道,“王耿那边的事情我都已经解决了,跟你没关系, 你别担心。”
  陈宴秋觉得自己要急死了。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陈宴秋的语速不自觉加快道,“夫君, 我是担心你。”
  “你今天看起来……很不好, ”陈宴秋把自己的手覆上荀淮心脏的位置,“你心里好像装了什么让人很难过的东西。”
  “我能感觉到, ”陈宴秋说, “夫君,你不开心。”
  “告诉我好吗?”陈宴秋的眼眶里已经装了些眼泪,“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身体不好, 告诉我好吗?”
  “……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荀淮沉默了一会说。
  “那你憋在心里,你会更不开心。”陈宴秋不赞同道,“说出来了,我们就一起承担,你会好受些。”
  “你告诉我,”陈宴秋喊他的名字,“你告诉我,荀淮。”
  荀淮抿着唇,去看陈宴秋。
  陈宴秋的双手摁在自己心脏处的位置,滚烫的温度从他的心口传递到全身。
  很多时候,陈宴秋在他的面前都是柔软的、温顺的,他细心又温柔,把王府里的人和他都照顾得很好。
  在这时候,荀淮却觉得那柔软里有着坚硬的内核,正在一寸一寸撬动着自己的心防。
  陈宴秋用自己带着眼泪的双眼死死瞪着荀淮,一副“你不说出来我就跟你刚到底”的架势。
  就是因为荀淮这样,身体才越来越不好。
  陈宴秋有时候觉得,他的王爷就像是一把尘封在府库中的剑。
  这把剑再坚硬、再锋利,在这尘土飞扬的府库里也抵不住风雨潮湿的侵蚀。
  荀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宴秋,我问你。”
  “若是你发现……一直以来你全心信任的人,却是你一切苦难的开始,你会怎么办?”
  “你会恨自己吗?”
  “你会原谅自己吗?”
  陈宴秋愣住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是皇室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荀淮的这个问题太沉重,陈宴秋想了想,看着荀淮的眼睛答道:“我不会。”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应该想的,是如何面对那个人,而不是去怀疑自己。”
  他摸摸荀淮的眼睛说:“夫君,无论发生什么,错都不在你。”
  “你是受害者。”
  “懊恼也好,悔恨也好,这都是正常的情感。”
  “但是你要记着,责任不在你。”
  “我在你身边,我就在这,”陈宴秋抱住荀淮,在怀里拍了拍,“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嗯。”陈宴秋等了好久,才听到荀淮小声回答。
  王耿倒台,还有许多事务交接的事情需要荀淮去处理。
  这次科举成绩全数作废,薛应年下令,另择了日子重新举办会试。
  因此,荀淮连调整心情都没什么时间,只有那天晚上难过了一小会儿,就又投入到了朝政中。
  这样也好,把自己充实起来也不会那么难过。陈宴秋苦中作乐想。
  这天,陈宴秋刚用完早膳,想着去看一下新修的厨房,刚拐进院子,余光就瞥到了一个雪白的影子。
  “崔大人,”陈宴秋笑道,“你是来寻王爷的吗?王爷进宫去了,可能要下午才能回来……”
  “非也,”崔明玉对陈宴秋行礼,笑了笑道,“我是来寻王妃的。”
  “啊?”陈宴秋有些疑惑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吗?”
  你找我干什么?
  陈宴秋对崔明玉眨眨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说,崔大人你不用去上朝吗?
  像是看出来了陈宴秋的困惑,崔明玉施施然对陈宴秋行了个礼:“王妃还不知道吧,草民被革职了,现在是个闲人。”
  “科举出事,我这个礼部尚书再怎么样也得治一个玩忽职守之罪。”崔明玉道,“所以,我现在不用去上朝了。”
  陈宴秋狐疑地打量崔明玉。
  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
  “那崔大人寻我是…?”陈宴秋还是没搞明白,“你要我劝王爷复你的职吗?”
  但是崔明玉跟荀淮关系那么好,能复职早就复了啊!
  “非也非也,”崔明玉摇摇头,坐到院子里的石椅子上,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口茶,细细品道,“微臣……草民来王府打秋风。”
  陈宴秋:“……”
  荀淮回王府的时候,看见崔明玉与陈宴秋两人,正在王府的院子里开开心心地吃糕点。
  “崔大人,你尝尝这个,”陈宴秋嘴里嚼着一个,手上还拿着一个。
  他把一块冰皮月饼递到崔明玉面前:“王府名下的糕点铺做的,我觉得很好吃。”
  “多谢王妃。”崔明玉从善如流地接过,很讲究地把月饼切成几个小块,一小块一小块地吃着。
  动作慢条斯理,看着优雅,但是速度却不慢,三两口就解决掉了。
  在他们旁边,陈宴秋不知道去哪里喊来了戏班子,此时正敲锣打鼓,“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
  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荀淮愣在那,觉得能说的东西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陈宴秋率先看见了荀淮。他飞快把咬了一半的糕点吃完,鼓着腮帮子对荀淮喊:“夫君,你回来啦!”
  陈宴秋跑到荀淮面前拉荀淮的手:“来,你也来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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