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荀淮:“?”
大白天的,怎么走水了?
他向外唤道:“来福。”
在门外守着的来福立刻推开门走进来:“王爷,您醒了。”
“外面怎么回事?”荀淮捏着眉心,“王妃去哪了?”
“呃……这……”谁知一向有问必答的来福此时却支支吾吾起来。
荀淮有些疑惑地看过去,目光有些不悦:“怎么了?”
来福狠狠叹了口气跪在地上:“王爷,您、您去看看吧,王妃他把厨房给烧了!”
荀淮:“……”
荀淮换了衣服匆匆赶过去时,先看到的是冲天而上的黑烟,跟烽火似的在天上盘旋着。
黑烟之下的厨房还冒着火星子,无数人提着水桶一桶一桶地泼过去,才把那火浇灭了些。
“有没有人受伤?”
“回王爷的话,并没有,只是着屋子烧得有些狠……”
现场乱成一团,听了这话,荀淮脸色缓和了些,他快步走过去,沉着脸把周围扫视了一圈,终于看见了呆呆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的人。
陈宴秋愣愣地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火光。
他今日穿的是荀淮前些天吩咐绣娘们赶制出来的新衣裳,此时却已经被弄得又黑又破,还烧出了几个洞来。
荀淮走到陈宴秋身前蹲下,抬眼去看他。
陈宴秋脸颊有些灰蒙蒙的,落着烧出来的煤灰,黑乎乎的好几团,像是雪地上的煤球。
他的头发在混乱中散了,有几绺松松垮垮地挂在脸颊旁,眼眶湿湿的,一看就受了不小的惊吓。
看见荀淮后,陈宴秋紧紧抿起唇,眼神不断往一旁瞟,就是不看荀淮的脸,两只手下意识地握成拳攥着。
像做错事的小猫一样。
荀淮叹了口气,伸手将陈宴秋的拳头握住,把陈宴秋脸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下边的花脸来。
“没事吧,是不是被吓到了?有没有受伤?”荀淮摸摸陈宴秋脸上的那块黑灰,温声哄道。
在见到荀淮之前,陈宴秋心里一直很忐忑。
他看着被烧得几乎面目全非的、火光冲天的厨房,吓得快要哭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烧了屋子,这下闯大祸了……
他被下人们急急忙忙带到台阶上坐下。陈宴秋看着人们手忙脚乱地灭火,快要被心里涌上来的愧疚感淹没。
早知道……
陈宴秋攥紧被烧坏的衣服。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荀淮一定会生气吧……
我不是个合格的菌子qaq
陈宴秋本就是强撑着,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荀淮骂一顿的打算,因此荀淮这么轻轻一哄,陈宴秋便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
“夫君……”陈宴秋扑到荀淮怀里,哭得浑身发颤,“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哭得实在是伤心,荀淮一下一下抚着怀里人抖着的脊背,轻言细语地安慰:“没事,为夫这不是没有怪你吗?人没事就好……”
荀淮的安慰在陈宴秋心里分量极重,他哭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些,想到旁边还有好多下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宴秋抹着眼泪从荀淮怀里直起身子,哽着嗓子小声回复:“……嗯。”
荀淮笑着看陈宴秋用袖子擦眼泪,牵着陈宴秋的手,把人拉起来:“先回去洗漱,换身衣服吧。”
说到衣服,陈宴秋又难过起来:“王爷,新衣服被我烧坏了……”
金线做的,我可喜欢了!
“那就让绣娘再给你做几身。”荀淮捏捏他的手道。
陈宴秋方才就一直阴郁着的心情终于好了些,他破涕为笑,跟上荀淮的步子。
两人的手还牵着,谁也没说要松开。
第14章 一个猜测
厨房被烧,早饭和午饭一时都没了着落,来福只能带着人上街去买吃的。
于是陈宴秋与荀淮二人都只能饿着肚子。
虽然荀淮没说陈宴秋一句,但陈宴秋自知闯了祸,态度依旧很端正。
他看了看垂眸批着奏折的荀淮一眼,决定坦白从宽:“夫君,我……我只是想去做点吃的。”
“府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荀淮闻言放下折子,揉了揉伸到自己面前的脑袋,“不合胃口的话,下次让人去酒楼里给你买……”
“不是,”手下的脑袋左右转了转,陈宴秋双手捧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是想给你做点好吃的。”
“你最近总是没胃口,吃得太少了,我很担心,谁知……谁知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陈宴秋整个人看起来都恹恹的。
这个理由荀淮确实没想到。
他愣了一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继续把奏折拿起来:“本王知道了。”
“以后……”荀淮眼睛盯着奏折,斟酌着措辞,“以后我会注意,你别担心了。”
“那你拉勾!”陈宴秋的眼眶里还有些泪,他喜笑颜开地把自己的小拇指递到荀淮面前,眼里还倒映着阳光。
荀淮看着眼前的小指头,着实犹豫了好几息。
怎么这么幼稚……
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小指头也伸出去:“嗯,拉钩。”
陈宴秋这才满意了,开开心心地坐回去。
是夜,寂静的王府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鸟叫声。
这声鸟叫声音很小,微不可察,似乎与平常的鸟啼没什么两样。
睡梦中的荀淮睁开了眼睛。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跪在荀淮面前,恭敬道:“主子。”
“霖阳,”荀淮轻轻坐起身,捏了捏眉心低头看他:“东西找到了?”
“是,”霖阳单膝跪地,把怀里的包袱拿出来,“属下探查了一翻,都在这了。”
“如您所言,”霖阳补充道,“您在王府修养后,王大人那边便动作频繁,时常与朝中大臣走动,想要拿到今年秋闱的监考权。”
“他倒是好算盘,”荀淮冷笑,“本王和崔明玉都还没死呢,这么快就想当他那群臣师长。”
他接过包袱,叹了口气:“做得好,你先下去吧。”
霖阳对荀淮行了个礼,脚尖点地,轻盈地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荀淮:……
你其实可以走门的。
他把那包袱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一沓厚厚的信件。
荀淮拿起第一封,借着月光读起来。
读到一半,荀淮的手指微微一紧,在那信纸上掐出了个印子。
他又拿起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读完最后一封,荀淮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口腔里又弥漫起血腥味。
这些信,都是与王耿一党的联络证据。
字迹工整娟秀,出自一人之手。那人与王耿一党保持着长期联系,被王耿当成了一把好用的剑,营私结党,陷害忠良,夺人性命,干了无数脏活。
种种罪行,罄竹难书。
最后一封,内容是王耿以那人全家的性命相要挟,要那人嫁入荀王府,做王耿身边的棋子,得到荀淮的信任,趁机杀之。
信的主人,是“陈宴秋”。
而陈宴秋此时还在与周公对弈,丝毫不知荀淮心中的惊涛骇浪。
荀淮冷静下来,慢慢理着思绪,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床沿。
荀淮不是没有怀疑过陈宴秋的动机。
甚至可以说,荀淮从陈宴秋嫁入王府的那天,就从未停止过怀疑。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荀淮不傻,从那钦天监“夜观星象”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局。
布局的人很聪明,借薛应年之手在自己身边安插棋子,让自己虽觉察出不对却不能反抗;又趁机在钦天监提拔自己的人,获得薛应年的信任,可谓一石二鸟。
问题就出在陈宴秋这一环。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荀淮觉得陈宴秋并没有恶意。
何止是没有恶意……
荀淮疲惫地闭上眼。
这人天真又纯粹,毫无城府还胆子小,喜怒都表现在脸上,一吓就哭。
这样的人,荀淮实在是想不出来能干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不对。
这件事情有一个最大的疑点。
他又把那些信件拿出来看了看。
抛开内容不谈,这些信件有一个明显的问题——
他是见过陈宴秋写字的。
陈宴秋的字……写得没这么好看。
荀淮的心略略安定了些。
他起身,把扔了满地的信件捡起来,按照时间顺序放好,锁进匣子里。
那么情况就只有两个。
荀淮目光沉沉。
第一种,这些书信不是陈宴秋所写。
但若这信出自他人之手,就与现实差距太大,也与他先前探查的资料不符。
他相信自己手下影卫的能力。
第二种……
他看向在床上睡得香甜的人。
荀淮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