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榆眉毛一挑,低垂的眼帘掀起,黝黑的眼珠幽幽地在管家身上打转,直至管家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她这才高扬起下巴,嗤笑一声:“是沈筝派你来的”
管家闻言一愣,刚想解释,就见夏榆推开了搀扶在她身上的手,一步步踉跄地踏入正堂。
当初得知家主要与沈小姐结亲后,大小姐死活也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法每日都会上演。本来她们都以为这门婚事也会如之前的一样铁定黄了,哪知素来宠着大小姐的家主却是铁了心般要结。
说是结亲,其实家主也就和沈小姐见过几面,大小姐甚至连面都没见过。那婚事办得也极其草率,新娘和新郎皆没有到场,徒留一干宾客。
阴沉的天空笼罩着一片肃穆,素白的帷幕随风轻摆,各式各样的花圈整齐地摆放在灵堂的两侧。正中央,灵台高高矗立,以雕花的乌木制成,其上端正拜访着夏榆之父夏起元的遗像。
宾客们面色肃然,排着长队手捧着一束白花,沉默地放在遗照的下方。
瞧着一身黑衣精神恍惚的少女跌跌撞撞地向遗像走去,四周的宾客隐晦地互相对视一眼,皆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夏榆黝黑的眼珠与遗照上的夏起元交汇着,他笑得祥和宁静,夏榆弯腰轻轻将花束放在遗照下。
安息吧。
“唉,真是个短命鬼啊,好不容易高攀上沈家,娶了我姑姑,这一天好日子都没享,就上天了。果然,我家姑姑的命太硬,命贱的人无福消受喽。”
吊儿郎当的男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大刺刺地从夏榆身后飘来。
夏榆阴沉着脸回过身去,一二十出头的男子双手插兜,懒散地看着灵堂上的遗照,身后跟着一群雄壮魁梧的黑衣人。自他闯入的那一刻起,灵堂里的宾客皆被黑衣人驱赶地往后缩去,给他留出了一大空间。
他爹娘没有教过他吗,在别人阿爹的丧事上大放厥词,大不敬也。若是按她大夏朝的律法,此举可斩。
“这位公子,此处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许是你爹娘没教过你,亦或是其早早殡天了?无事,道歉就不必了,你下去见家父如何?家父也定欣喜你的到来,想必与你把酒言欢,好不乐乎。”
夏榆眉头轻挑,眼中的不屑如潮水般汹涌,仿佛在看世间最不堪的秽物。那轻蔑的表情可比语言上的夹枪带棒更令男子火大。她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
这个人就是小说的男主夏榆在脑海里和系统再三确定后,满脸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这样的人都能当男主,作者也真够猎奇的。
灵堂上几位宾客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男子气得涨红了脸,深吸一口气,似乎才注意到身旁的夏榆,上上下下如挑货物般打量着她,浮夸地做了个了然的表情。
“哦,你就是那个夏什么的女儿吧。”
而后如同变脸般,他沉下脸来,眼神如同淬了毒般阴冷盯着夏榆,一字一顿道:“什么东西啊,敢这么跟本少讲话。下跪道歉,本少便大发慈悲地原谅你。若不然……”他双手环抱在胸前,身后的黑衣人听着他的指令缓缓朝她逼近。
夏榆紧紧攥着拳头,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刚想一拳朝他那作呕的脸上挥去。
就听见一声不咸不淡的语音缓缓在寂静的灵堂响起。
“沈庭玉,你今日是想砸姑姑的场子?”
四周的众人浑身一震,皆齐刷刷回头朝门口望去。年尽三十的女子身着一袭黑色西装,一头乌黑的长发利落地盘起,衣角随风猎猎作响。
哒哒哒哒,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向里走,每一下都宛若敲击在人心弦上。
男子瞧着她一步步向他逼近,脸上的青筋直跳,握着的拳松了又紧,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忌惮。
直至她轻瞥了男子一眼,男子这才低垂下头,那副嚣张跋扈的气焰全无。
“姑姑。”他恭敬地低头服软唤了声。
夏榆自她出现时就睁圆了眼睛,她就是书中的反派——沈筝。
第2章 沈筝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沈庭玉,抬腿直接略过了他,将他晾在一边,自
沈筝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沈庭玉,抬腿直接略过了他,将他晾在一边,自顾自地弯腰将手中的白花轻放在遗照下方。
只是,毫无波澜的脸色,不喜不悲的眼眸,瞧不出她对这个早逝的丈夫有半点感情。
同样作为被忽视的对象,夏榆瞧着沈庭玉那快绷不住的脸,竟觉得无比畅快。
刺耳的警报声在夏榆脑里响起,在系统的再三催促下,夏榆吞慢地上前一步,冷哼一声,高声呵斥道:“沈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父亲的灵堂上。谁允许你祭拜的?”
少女微抿着唇,苍白的脸庞在低垂的眉梢下更显阴郁,面色不善瞪着沈筝。
沈筝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似疑惑地打量了她一会,似乎在辨别她是谁。
瞧着少女眉目中与遗像上的男子有些许相似,她这才反应过来,眉毛一挑,高扬起尾音:“夏……榆?”
“你居然不记得我?”似乎被沈筝不在意的态度给气着了,显得自己这些天的抗争都在和空气作对。
夏榆如同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般,苍白的脸染上一片绯红,恹恹的眸子死死瞪着她,像是两团跳跃的火焰,瞬间将死气焚烧成了灰烬,迸发出蓬勃的生机。
倒是比刚才那样顺眼多了。沈筝自顾自评价着。
她微微抬眼,黝黑的眸子落在夏榆的脸上,顷刻后,居高临下道:“没大没小,你应该称呼我为母亲。”
“谁要你做我母亲了?我们有差十岁吗?走出去知道的认为你是我父亲新娶的老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姐呢。”
少女怒及反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说里太过侮辱人的话她也说不出口,没关系,想必之前拳打男主时已经够还原度的50%了。现在,就让她混一混随意地发挥吧。
其实她对这个大反派的印象还挺好的。先前原身因父亲去世一蹶不振时,丧事都是她一力操办的。虽然不知她为何会跟原身的父亲成婚,但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姑姑,您这个所谓的继女好像不领您的情啊。需不需要侄儿帮您教训一下?”沈庭玉瞧着两人冷眼相对僵持在那,添油加醋地掺上了一脚。
沈筝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呵斥道:“这哪有你插嘴的份,再不懂规矩就滚回老宅。”
沈庭玉拳头紧握,霎时间装作乖巧低垂而下的眼眸里满是怨毒,大庭广众之下,这是半点情面也没给他留。
沈筝斜瞥被她呵斥之后如木头人般僵硬在那的沈庭玉,轻笑一声,她这个侄儿倒是有几分城府,比她那废物哥哥强上几分。
就是依旧嫩极了,怎么会这么心急想在灵堂上闹事呢。这是真的在为她打抱不平呢,还是在下她的面子呢。
一旁的夏榆还想再说什么,沈筝淡淡瞥了她一眼。夏榆全身顿时僵硬在那,她只觉得四周的气场瞬间如汹涌的风暴乍起,将周围的喧嚣连同她一块冻结,仿佛下一秒她就会被这强大的威慑力碾碎。
解决了这两个闹事分子后,沈筝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们,如变脸般,面目柔和了许多,面对着在场一干缩着脖子的宾客,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夏榆愣愣地瞧着沈筝笔直挺立的背影,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自带威严和傲气。
她先前只在她父皇和皇兄身上看到过这如同君王般强大的气场。
忆起先前她因时间匆忙粗略翻阅过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介绍,她眼睛飞快地眨了下,在这个世界,女子也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她也可以吗?
夏榆低垂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待她回过神来,一个简单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宾客们安静有序地纷纷离场。
沈庭玉见没讨到什么好,也不用沈筝赶,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了出去。
沈筝被一干人等簇拥着,处理着这零碎的琐事。空旷寂静的灵堂,很快就只剩下夏榆一人的身影。
夏榆沉默地望着遗像,脑子里忽而传来系统的机械音:“宿主,您要为原身父亲守一夜灵,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夏榆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端正地跪在遗像前摆好的垫子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挺直背脊跪在原地。
她虽不知她这个身体的主人和系统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能让她带着自己的身体穿到这来,但她母后从小就教导她,受人恩惠,当知报恩。她当承她的情。
时光飞逝,太阳的余晖渐渐黯淡。夏榆只觉得酥酥麻麻的疼痛自膝盖处传遍全身,她小心翼翼地稍微挪动了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有所动静了。
父皇母后还从没有这么罚过她。夏榆抿了抿嘴,手指揪住袖口无措地晃了晃,恍惚地望着面前的黑白遗像。
她刚掉下悬崖就失去了记忆被传送到了这里,之后便是一连串紧凑的任务,根本来不及思考。直至现在静下来了,她才终于有了她已经在那个世界死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