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熹握了一把瓜子在手心:
“竟是如此。”
“五大门谁不修点法术?再差的人也多少会个一两招,这么一来,更没人瞧得起神女,这什么神啊,真遇到点事儿,连才起步的末流小辈都比不上。大家伙儿也就表面上尊敬,实际上,没人鸟她的。”仙说,“再加上她那疯癫劲儿,你是不知道。”
明熹不吭声,心道:
……我可太知道了。
明熹问:“你们神女平常下界吗?”
仙:“不下。”
明熹:“……哦?”
仙:“我门门规,神女永生不下界,并且一生不可修习法术。”
明熹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临风在凡间到处乱跑,以及用法力怒轰不良男子等“光辉事迹”,不由得磕着瓜子,啧啧赞叹。
“有时候,也觉得她挺惨的。”仙越聊越起劲,朝明熹招手,示意脑袋凑近了说话,“我跟你讲,她不招人待见,还有别的原因。”
明熹:“哦?”
仙:“门主、二门主,都不太待见她!否则我们下面人哪儿敢,还不是上行下效。”
明熹:“这又是为何?”
“她的身世!”仙抬起一只手挡着嘴,“我悄悄同你说。”
明熹凑了过去。
仙:“传闻她母亲没有道侣就怀了身孕,至今都没几个人知道她爹是谁。而她母亲,就是当今二门主的同门师姐,传闻自入门起,两人就一向不和,相互嫉恨,后来又因爱上同一个男子而彻底决裂。之后两人争夺门主之位,最终二门主设计杀了临风她母亲,但自己也因为被临风母亲迫害,身上有暗伤,妨碍她用法力,所以被当今门主抢了先机,于是只好屈居门主之下,成了二门主。”
明熹:“……”
谣言的想象力——
或说世人的想象力,永远是那么匮乏。
一个女子的谣言一定是和道侣、身孕挂钩的;两个女子之间的关系一定是虚与委蛇、相互嫉妒的;为两个女子撕破脸编造的原因一定是为了抢男人的;两个女子若是有胜有败,那一定是掺杂了难以启齿的灰黑手段的。
明熹没对谣言做什么评价:
“所以说,二门主不喜临风?”
仙:“二门主是一惯对她黑脸,这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到;至于门主,那男的一向是个笑面虎,对谁都假惺惺,凡事只顾他自己。”
“她母亲也没别的亲眷了吗?”明熹说,“那她岂非孤立无援?”
“可不是。”
仙附和道。
明熹若有所思地盯着临风的方向,突然有了一种错觉——
临风也往她这边看,而且好像已经发现了她。
这个念头刚闪过不久,明熹就见临风站了起来。
后者和侍卫说了两句话,就走下了高台。
“嗯?”明熹站起身,“她走了?这是要去哪儿?”
仙:“回寝殿吧,她住神女殿。”
“敢问,哪个方向?”明熹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巫土里土气,没见识惯了,我实在好奇你们神女长啥样,想近点看看。”
仙手上瓜子屑都没擦干净,抬手就在空中给她绘了个地图:
“小事,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她身边随时有侍卫守着呢。”
作者有话说:
“谣言”只是谣言o,可以猜猜真相是什么(抱头溜走)
第7章
明熹和临风一行保持了一点距离,始终缓缓在他们身后坠着。
眼看越走越偏僻,终于到了一处格外僻静之所。
一道白玉门横在路的尽头,上挂镶金的“神女殿”三字。
往后,则是一架水雾缭绕的阶梯,挡住了明熹望向真正的神女“殿”的视线。
她躲在掩体后面,看着临风和侍卫分别、独自上了阶梯。
而那两个侍卫就守在门前,并找来其他侍卫,指着神女殿周围,似乎在商量着分配守卫的任务。
明熹见状,迅速靠近——
要潜入就得趁着他们任务还没分好。
否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一个机会还不知要等多久?
然而明熹很快意识到,神女殿四面环水,高立于水渠中央,仅以柱子支撑,三面基本悬空,几乎没有叫人爬上去的机会。
明熹在水渠旁来回踱步——
用法力也不行。
一旦她动用法力,就很容易被人察觉。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在别人的地盘上用法力最多是有些不礼貌。
但偏偏她现在贼头贼脑地想要潜入别人神女家里,尤其这神女还疑似被看管起来了,岂不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明熹精神紧绷,只得先往后退,一会再想办法。
就在此时,她眼角突然有什么异物一闪而过——
她立即警惕地看过去,发现那“异物”竟然是根绳子。
绳子上端隐没在神女殿的北侧窗口内,下端正一晃一晃地扫在水面上,活像俗世大户人家逗猫狗的鸟羽毛,吸引明熹去抓。
明熹脑子转得飞快,扫了东侧一眼,估计第一批侍卫已经快要到了,当即决定不管这“鸟羽毛”意欲何为、是祸是福,都先抓着爬上去再说。
就在这时,投放“鸟羽毛”的人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将绳子一荡,把绳子下端朝明熹的方向甩了过来!
明熹一把抓住绳子,飞速往自己右手手腕、手掌上绕了六七圈,勒紧之后,蹬地一跳,飞向了神女殿的方向——
她感觉出绳子那段也在向上拉她,但那边侍卫逼近,她等不了了,是以同时拽着绳子,以脚蹬柱,飞快往上攀爬。
两相用力下,明熹终于在侍卫出现之前,以一个屁滚尿流的姿势滚进了窗户,停在了一袭白裙之前。
她赶紧爬起来,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喘气,一边看向一身白衣的临风。
临风竖了一根手指在嘴前,两眼带着平静的笑意,示意她噤声。
明熹遥望了一眼窗外,突然想起什么,连比带划地用口型问她:
我是不是踩了脚印在你外墙上?
临风睁着眼睛摇头:
不知道呢。
明熹瞧见她一脸镇定又无所谓的样子,才恍然意识到,无论她是否会被外面的仙发现,临风都根本不会担心——
反正即便被发现又怎么样呢?
没发现,那正好。
她成功私下会见明熹,借此达成一些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目的。
如果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
倒霉的只有明熹,临风这个惯犯只是被再次加上了一条小罪,最多也就是殿外侍卫变得更严而已。
事到如今,明熹自认已经对此人的各种黑心接受良好,小声问她:
“你知道我来了?”
临风走到窗边,若无其事地看了一圈,然后关上了窗户:
“我就是看到了你,才特意离席的。不然我怎么给你机会,让你接近我呢?”
“你故意让我来找你?”明熹抱着手,先发制人,“你找我什么事?”
“找你什么事?”临风故作怔愣,随即笑道,“我们毕竟是旧识,也勉强算作朋友,上次一别之后,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当然要找机会和你叙旧。雅会上人多,不方便,也不自在,只好甩开别人,单独约了你出来。”
明熹几乎要听笑了,心道我有个头的旧要和你叙,叙什么?
叙一叙我被挂了七天的感想吗?
她说:“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说,私下里说非常合适,毕竟,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有法力的事情吧?”
话音一落,临风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她安静地看着明熹,眼睛在屋内的晦暗中,黑洞洞得仿佛深不见底。
明熹被这目光盯得很不舒服。
她换了一边腿支撑着,说:
“我听说你们仙门神女严禁偷习法术,你不想我说出去,也很简单。只要你承诺,你再也不会去俗世恶意散布金银,如若你能遵守,我也不会没事找事,毕竟损人不利己,没有必要。但若你不能遵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虽然我们两个之间,好像本来也没什么情面可留。”
临风冷笑了一声:
“恶意?什么叫恶意散布金银?”
明熹有些意外,挑了下眉:
“不装了吗?”
“我的意思是,”临风笑道,“你要不要仔细给我规范一下,怎么样的尺度才叫‘恶意’,也好叫我心里有个数,免得全凭你一心决断,随意拿捏我的性命。”
“我以为,”明熹说,“最清楚自己是否带有恶意的,应该是你自己吧?”
临风笑了一下:
“这位巫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自然觉得我没有恶意,可若你给我定罪,非说我心里有恶意、只是自己不承认怎么办?”
“我说不出来,”明熹承认道,“金银给到每个人手里,每个人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导致的后果不可控,也不必由给予者来承担。所以我想要的保证非常模糊,只求你的本心是出自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