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熹想到这些天的经历就心情悲痛,挥手先把门关了,又罩了个隔绝罩在屋外。
贺天更严肃了:“怎么,事关重大?”
“不是,”明熹羞愧道,“只是有点丢脸。”
贺天:“……”
明熹大概把自己这些日子的发现和经过讲了一遍,问:
“师姐听说过仙门神女吗?了解多少?”
贺天沉思片刻:“我知道的也十分有限,不过仙门神女不能修习法术这一点,大概率是真的,否则为何从来不见神女外出执法?”
明熹:“我看也是。连史上大乱的时候,也从未听闻仙门神女出现过,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神女出现也无济于事,帮不上忙。”
贺天颔首:“理论上讲,仙门若真不许神女修法术,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神女掌握了凭空变化金银的法术,其存在本身,就足够让世人趋之若鹜。若再有了法力,一旦这个神女心术不正,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明熹点头如捣蒜,对此深有体会——
那个自称“临风”的家伙,是不是神女另说,但临风不就是仅仅凭借金银,就把俗世闹得鸡飞狗跳吗?
更别提真正拥有化金之术的仙门神女。
“这么说,”明熹说,“那人即便不是神女,也很可能就是‘仙’。”
贺天提醒:“仅凭她了解‘神女’传闻,不能确定她就是仙门中人。”
“当然不是仅凭这个,还有些别的佐证,虽不是铁证,但多少也是个依据。”说到这儿,明熹就恨得牙痒痒,“一来她浑身衣着雪白,是仙门一惯的穿着,二来——她话里话外对巫门的成见都快喷我脸上了!除了仙,哪儿还有这样普遍歧视巫的?无论如何,暂时也没别的证据,我只能先从仙门查起。”
贺天:“她做的那些事,是不能放任不管。不过此事说到底,只是凡俗间的一些小乱子,你真费了大劲把她抓来,最后结果,恐怕也不能叫人满意。”
“是。”明熹说,“反正就是俗世多了几场官司,多闹出几条人命罢了。连俗世的官府衙门都草草揭过,不当回事,更别提自诩高人一等的法界众人。”
贺天:“那人被判处什么结果另说,但查还是该查的。”
明熹点头:“此事也不必闹大,我先悄悄把人找到再说,届时,再想办法把她扭来巫门受审。最近可有什么去仙境的机会吗?仙门那地方,悬在虚空中,外人连门朝哪边开都找不着,没有许可,根本进不去。”
“这个简单,”贺天说,“仙境过几日有场赏乐会,照例给其他四门递了帖子,你等着,我去给你弄一张。”
第6章
仙门隔三差五就爱开个雅会,名叫雅会,实际上开的什么会则非常不一。
喝酒——
哦不,“品”酒的,赏花的,赏乐的,观棋的,赋诗作对的……等等。
至于每类之下,又分了十万八千种小类。
譬如,品某某酒、赏某某花、赋某某题的诗,这些千奇百怪的“某某”类再组合一下,就足够这群人一年小半数时间都在办会了。
明熹拿着贺天找来帖子,成功进了仙境,并在随后的两个时辰内,充分且直接地切身体会到了仙门对巫的鄙视之情。
明熹:“叨扰,请问赏乐会开始了吗?”
某仙皱着眉,看了她几眼:“你没帖子吗?这年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上仙境了。”
明熹解释:“我有帖子,但上面没写什么时候开始。”
那仙没等她开口,就已经走远了。
明熹又找了几个人问:“麻烦问一下,赏乐会在哪处开?”
几个仙自顾聊天,听她问了好几遍,才有个人心不在焉地抬手指了一下。
明熹一看,那方向有两条路:“……”
转头再欲追问,几人却置若罔闻,相约离开了。
明熹头回来仙门老巢——也就是仙境,转得晕头转向。
只觉得哪儿哪儿都长一个样,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全是白花花的白玉装潢。
她转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摸到赏乐会的聚会地方,见到一群三三两两谈话饮酒的仙,才松了一口气。
明熹一路往人声最大的方向走,终于走到了疑似仙门人核心聚集的地方。
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把大半身影藏在白玉栏杆后,细细地观察这场聚会。
目光扫过半场后,明熹身形一正——
在偏东侧的一处高台上,她很顺利地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面孔。
……
临风端坐在角落的坐塌上,眼神空洞地挂着笑意,盯着台下的方向。
高台很宽阔。
但是在她周围,三丈以内,除了她身侧的两个侍卫,再没有一个活物。
她坐的地方活像是被喷洒了人间驱赶蚊虫的药酒,把闲杂人等都熏出了三丈开外。
连那些不得不路过她面前的,都像是被支了根长为三丈的杆子,宁愿绕着她转上半圈,也舍不得少迈几步从她视野里经过。
数座高台上下,众人来来往往,觥筹交错,但这热闹和临风没关系。
她正沉浸地走神,想着自己前阵子暴露法力一事。
当时怎么想的?
她微微皱眉——
怎么没干脆除了那人呢?
如今七日已过,那人想必已经掉了下来,灰溜溜滚回家了。
也不知那人之后会如何四处宣扬,目前虽没听到什么闲话谣传,但对方越是这么憋着,临风越是拿不准。
突然,临风失焦的眼睛一动,看向了某个方向。
旁侧的侍卫正巧一低头,看见这位神女盯着某个方向,嘴角缓缓提高了。
侍卫心生警惕,跟着望过去。
然而她快看穿了,也没看出那边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临风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姿势坐久了,起身的动作有些滞涩。
“神女,”侍卫警觉地上前半步,挡在她面前,“二门主说了,您前阵子缺席了不少雅会,让您此次务必到场露面。”
“您误会了。”临风笑了一下,说,“我并非要缺席,只是半途离席片刻,回寝殿整理着装,以免显得不太庄重。”
侍卫微不可察地嗤了一声:
“神女,恕我直言,您的着装并无不妥。”
“真的吗?”临风笑着抬手,摸到自己的头顶,从半束的头发中勾出一缕,搭在脸前,“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乱,恐怕不得不回去一趟。”
空气诡异地沉寂了片刻。
侍卫脸都绿了,气得喷气声都粗了几分,让开半步:
“请。”
临风慢慢抬脚,顶着鸟窝一样的半边脑袋,步履端庄地走下高台,离开了雅会。
她所过之处,周遭一片寂静。
在她走过后,又此起彼伏地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
半柱香前。
“不是,”明熹再次朝东侧一个高台指了一下,“我说的是那个——那个坐着的,身后守着两个人的——她是谁?”
“没错啊,我就是说的她。”身侧的仙说,“咱们仙门神女,临风。”
明熹嘴巴几次张张合合:
“你、你们神女——”
那仙:“怎么?”
明熹:“……很,特别。”
话要说到再半柱香前。
明熹锁定临风后,就找人打听临风的信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搭理她的仙。
两人嗑了会瓜子,培养了点感情后,明熹就进入正题,打听那骗子的身份。
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了她当头一棒,告诉她——
临风就是神女。
“是吧,特别吧?”这仙罕见得比较健谈,“所以你瞧,旁人都避着她呢,这不是没缘由的。这可不单是因为她的身份,更是因为她这个人。”
“可以理解。”明熹前阵子才当了受害者,对此深有体会,“怎么你们神女看上去地位不是很高的样子?不是叫‘神’吗?”
“地位是在的,”仙说,“——名义上,毕竟这是仙门数千年传统。不过说到底,神女也没啥特别的,什么叫仙叫神的,五大门所有法修,不都是人吗?”
“此话甚有哲理啊。”明熹叹道,“那她有什么特殊的吗?传闻你们神女可以化万物,这是真的吗?”
“假的!”这仙比明熹还没敬意,明熹至少人在屋檐下还要装一装,她直接吐着瓜子皮说,“只能变点金银,其他的,没得变。”
“那也很厉害了。”明熹虚假客套,“那法力呢?传闻没法力,这是真的吗?”
仙:“这倒是真的。”
明熹抓瓜子的动作一顿,却谨慎地没有开口打断。
仙继续说:
“每次选神女的时候,就必然是从没学过法术的小孩儿里选,选中之后,就有明令,严禁神女修习法术,据说千年前一个神女就是被发现偷习法术,直接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