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鱼……鱼儿”阿妩看见程若鱼,眼里首先涌现的是惊喜,但马上就被泪填满,泪眼朦胧的看向她,断断续续的开口:“求求你,杀了我吧。”
  程若鱼看她如此,心中无比难过,但却不得不硬着心肠逼问她:“阿妩,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真的要弃我,弃姑姑,弃紫衣局所有人于不顾吗?”
  “陛下驾到——”小太监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一惊,皆回头行礼,没想到齐焱竟然也会深夜造访。
  “陛下为何深夜前来?”仇烟织迎上前去问他,这么晚了,齐焱居然会出宫到将棋营来。
  齐焱找了条凳子坐下,一挥袖子,示意她们该继续的继续:“你们继续,就当朕不存在。”
  郑妩看向他,眼中的竟然是释然与感激,但在下一秒众人重新扭回来看她时,又恢复了白日里的仇恨与不屑。
  “你不说,那我来说。”程若鱼深呼吸一口,找回了之前的节奏:“能支撑一个人苦苦蛰伏,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来杀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其实在来的路上,程若鱼就细细思虑了,阿妩平日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出格的举动,但她有一个一直让程若鱼记忆深刻的习惯。
  那就是每逢盛大节日和寒衣节,她都会躲起来烧纸,程若鱼无意中撞见过一次,问她她也没说什么,只说是烧给家中过世的亲人。
  “你是为了给那些每年你都会偷偷祭拜的人复仇,对吗?”看着阿妩有些恍惚的眼神,程若鱼觉得自己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说起来惭愧,这灵感还是她无意中想起那本仇烟织在马车上看的那本女扮男装手刃仇人的话本才意识到的。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齐焱冲着阿妩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阿妩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显得异常兴奋:“我就是为了报仇,报齐焱灭了我郑家上上下下近白口人性命的灭门之仇!”
  “郑家?你是郑禄之女?”仇烟织眉头一皱,下意识脱口而出,原来是这样。
  “郑禄?”程若鱼看向仇烟织,这个名字好熟悉,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郑禄是当年朝露之变意图谋害陛下与爹爹的逆臣同党,早已被满门抄斩,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仇烟织看向郑妩的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语气微有些怅然。
  “我爹爹不是逆臣!他是被冤枉的!”郑妩一下子激动起来,将铁链挣的哗哗作响。
  “将她放下来。”齐焱依然佁然不动,语气淡淡。
  程若鱼心中一喜,赶紧让阿修将缚住阿妩手脚的铁链松开,将她搀扶了下来,阿妩跪在地上,抬眸看向齐焱的方向。
  “既然情有可原,朕如你所愿。”齐焱冷淡的看着阿妩,却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对于她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阿妩最后冲着齐焱笑了一下,一把挣开程若鱼的手,抽出一旁架子上的剑反捅一剑,将自己捅了个通透,瞬间倒下,失去了生机。
  这一幕发生的甚至比上午阿妩从舞阵里冲出去还要快,程若鱼完全来不及反应,阿妩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失去了生命。
  程若鱼跪在她身边,任由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摆,颤颤巍巍的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她听姑姑说过,人死的时候,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会被定格在眼睛里的。
  她不敢看,她害怕在阿妩的眼睛里看见她自己。
  “阿妩……”程若鱼伏在郑妩身边痛哭,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她做梦都没想到,阿妩有一天会死在她面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室内除了炭火烧着的噼啪声和程若鱼的哭声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半晌,齐焱才起身:“去禀楚国公,此案结了。”
  再未回头看一眼,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程若鱼反应过来,捏了捏阿妩逐渐冰凉的手,忙擦干眼泪追了出去,现在不能伤心,要振作起来,她要帮阿妩讨回公道!
  地牢内的人都走空了,又恢复了最初只有仇烟织和严修的状态。仇烟织在原地站了会,缓步走到阿妩身边蹲下。
  她第一次认真打量阿妩,只可惜她的眉眼都却被血迹污渍掩盖了。
  “放心去吧”仇烟织蹲在那,眉眼柔和的看着她,替她理了理衣冠:“你的仇,我会一并替你报了。”
  再次起身,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一副处变不惊的淡漠模样,囚室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非但没给她添上暖意,却给了她几分斑驳孤寂。
  “阿修,让她漂漂亮亮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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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么~冒个泡吧嘿嘿嘿
  第12章执着
  程若鱼追出地牢,齐焱已经走到了台阶下。夜色浓重,地牢附近空空荡荡,几盏灯明明暗暗,好似鬼火。
  “陛下!”程若鱼快步跑下去,追到齐焱身边。齐焱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她。
  “接下来要怎么查?”程若鱼看着齐焱,希望从他那得到一个能够开始追查的大方向。
  齐焱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查?查什么?执剑人刚刚没听见朕说此案已了吗?”
  程若鱼微微瞪大了眼睛:“陛下!您明明听见阿妩说郑禄是冤枉的!”阿妩以死明志,难道陛下就装作没听见吗?
  “逆臣之后说的话朕也要信?程若鱼,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身为执剑人的责任,你的剑只用指向我让你指的地方,下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我希望动手的是你。”齐焱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讽道。
  “摆驾回宫!”并不再与她多说,齐焱转身就走,程怀智在后面叹了口气,向鱼儿挤了挤眼睛,也跟在齐焱身后挪了出去。
  程若鱼一口气梗在胸口,看着齐焱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才发现她其实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发誓尽忠的君王,他真的是个明君吗?她相信阿妩说的话,相信郑禄是忠臣,定要还她们一个清白。
  既然齐焱不派人帮忙,那她就自己查!
  木讷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入秋之后的夜风寒意浓重,一阵夜风袭来,将程若鱼吹的一抖。
  起风了,好冷。程若鱼回神,下意识摸了摸胳膊,更深露重,想起躺在地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寒冷的阿妩,程若鱼心中又添上了几分悲凉。
  明明上一次见到阿妩,缠着她做手绢时她还好好的,说离开就离开了。
  程若鱼默默抽了下鼻子,准备转身回去将阿妩带回紫衣局,还未转身,就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她。
  神色一凛,程若鱼下意识想要回头攻去,但还未来得及动作就感觉肩膀上搭上了一双手,神色一顿,程若鱼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她已经猜到了来人。
  有什么东西披上了她的肩头,那双手绕过她的脖子,在前方系了个绳结,火红的绳结驱散了寒意,周身瞬间暖和了起来。
  “不用,我不冷。”程若鱼低头瞧了瞧,扯了下披风的侧摆,吸了吸鼻子,抬头冲已经站到她身侧的仇烟织笑。
  “又要说因为你是习武之人?”仇烟织似乎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笑着打趣道。
  程若鱼尴尬的用右手挠了挠头,烟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肯定是因为站在后面看她打抖了才会给她披上披风的,这理由没有半分可信度。
  “放心,这是新的,你失血过多自然畏寒,不是什么丢脸之事,这披风就当是我的谢礼了。”仇烟织瞧了她一眼,解释道。
  仇烟织自己也披着披风,她身体不太好,从夏末开始夜里都要添衣。她的那件是蓝色的,自己身上这件是淡粉色的。
  “我们怎么老是这么谢来谢去。”程若鱼看着她衣襟上的那抹蓝,忽然感觉内心平静了下来,又想起好像从认识到现在,她们就一直在因为各种事情谢来谢去。
  仇烟织一愣,失笑道:“确实,那到此为止吧。”
  程若鱼笑了笑,没有再开口,仇烟织也没有说话,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片安静。
  仇烟织看着夜色之中的将棋营,这似乎是她从未真正离开的地方,勾栏门楣,屋影幢幢,似乎在月色下,她能看见从前的影子。
  “这个结果你满意吗?”仇烟织收回了目光,重新变的沉静如水,开口问程若鱼。
  程若鱼不假思索的摇头:“不,我相信阿妩说的话,我要调查真相。”
  “我也不满意,郑禄之案已是陈年旧事,结果容不得你我置喙,但郑妩之案疑点颇多,她为何在此时行刺,当初又是谁篡改档案送她入宫,这幕后又有什么阴谋,这些不查清楚,我不满意。”仇烟织面向程若鱼,说了几个存疑之处。
  程若鱼眼前一亮,调查的脉络开始在她心中清晰起来,顺着这些抽丝剥茧的往下查,她就不信揪不出背后那个织网人!
  “多谢烟织!”程若鱼感激的看了仇烟织一眼,真诚的道谢。
  仇烟织被她眼里的赤诚烫了一下,撇开目光淡淡道:“谢倒是不必,我本就是要查的。”无需感谢,你日后不会恨我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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