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所以, 在沉默过后, 我只能郑重道:“你不会有事的。”
——没有任何解释的话就像是苍白而无力的安慰。
但青镞却像是将这当作了一句承诺, 她摇头笑了笑,又反过来安慰我:“无妨, 自我将策士长定为人生的目标后, 我就曾想过这么一天。不过......”
后续的内容被一阵回荡在脑海中的熟悉笑声压了过去。
......不是幻听,不是臆想。
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痛与愤恨, 像是遭遇了这世间的万千劫难, 最终无力挣脱。
我感觉自己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可下一秒, 那笑声收敛, 反而以格外平静的语气道:“这就是你伪装的目的吗?”
伪装?什么伪装?
“你要骗她留在这里,然后再杀她一次吗?”那声音陡然提高了音量, 像是要将我从歧路中喊醒。
杀......我望向身侧的青镞,下意识攥紧指节,生怕会出现什么无法控制的意外。
可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与此同时, 我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既然青镞是根据我的反应做出的推断, 那真实度应该不高,毕竟我并非真正的景元。
可刚刚的声音呢?若它依存于自己的臆想, 那应该附和青镞所言。若它独立存在,又为什么偏偏变相承认了青镞死亡的推测?
留下......离开......
我该选择哪一个?
“景元。”青镞将大门打开,却并未跨过那条分界线,只是微微欠身提醒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神策府的隔音效果很好,因此直到开门的那一刹,我才听到外面的兵戈声。
战场上没有硝烟,却挥洒着无尽的猩红,它的源头是同袍亦是敌人。失去理智的士卒用着最原始的杀戮手段,剩余的云骑虽有能力阻拦,却必须先派出人手对民众进行保护。
我听到了锋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我闻到了空气中弥散开来的血腥味,我看到了受伤后又再度加入战场的云骑。
最后,我发现了前方准备支援的彦卿。
是啊,生死一线,根本没有丁点多余的时间可供考虑,但这世间的道路从来都并非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既然那个声音说是被我所杀,那么......
“青镞,不要过于信我。”我示意性地看向高台左右两边摆放的云骑制式武器,郑重道:“如果我有任何异常,不要留情,杀了我。”
猜到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时,青镞是平静的,可现在她却攥住了我的手腕,脱口喊道:“将军!”
“别担心。”我安抚性地将她的手压下,“我不存在真正的死亡,我会活下去的。”
75.
动乱发生时,彦卿还被限制在丹鼎司养伤,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愈发混乱,就连飞霄将军也无视灵砂司鼎的禁令跑了出去,他就更不可能安分地待在丹鼎司等消息了。
长剑绕在身侧,却未能如往常一般迅捷飞出。
这些魔阴身士卒原本也是卫蔽仙舟的云骑,可如今,往昔的荣耀皆化作了对同袍的锋刃......
“抱歉。”彦卿轻声呢喃着,“但我不能让你们踏上歧途。”
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坚定,身侧的长剑都带上了几分凛冽的寒气。
下一秒,一只手突然伸出,将一柄飞剑握在手中。
“将军?”彦卿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身侧的人,“不对,景元先生?”
「景元」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复而歉意道,“借你武器一用。”
“你要用剑?”彦卿不解地看着他步步向前,倒不是说用剑有什么不对,只是......
彦卿快走几步,停于「景元」身侧迅速道:“彦卿一人也是可以的,还请将军不要勉强!”
说话间,彦卿控制的飞剑已然加入战局,将准备跃起偷袭的魔阴身士卒刺落在地。
“我不是你的将军。”他固执地纠正着,目光落在前方被围住的魔阴身士卒身上,又轻声问道:“你觉得他们还是你的同僚吗?”
这个问题彦卿早就有了答案,此刻回答起来更是毫不犹豫:“他们曾是云骑的一员,最终也该以云骑的身份死去,而不该是如此......”
只是,亲手终结曾并肩作战的队友生命,多少会有些犹疑。这也是彦卿不愿意让「景元」动手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方面则是,他感觉「景元」真的身体不好,就算有足够的愈合能力,但经历的那些伤也是实打实的。
所以,无论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彦卿都不认为「景元」该参与这场战斗。
可「景元」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冲上前,加入到云骑的战阵中。
战阵灵活变动,将「景元」置于主位。
彦卿本该是要上去帮忙的,可在看到「景元」的打法后,他陡然怔在原地。
那完全是一种效率至上、以伤换伤的打法!
攻击、攻击、攻击......强硬的战斗风格几乎将所有人排斥在外,察觉到这一点的云骑军不得不后退,将包围圈扩大,为「景元」腾出足够的场地。
「景元」没动用任何能量,几乎是完全凭借着技巧在行动。
同时,他也没有一下是在防守,就如同在战场中被包围的人是他一样。
彦卿几乎能从那不顾一切的情绪中感知到一场决绝的画面:举目皆敌,不会有任何援军,所以就算保留体力拖延时间也是徒劳的。唯有不停歇的挥剑、挥剑——哪怕这样也无法活下去。
画面与现实重叠,彦卿险些克制不住上前援助的冲动。
可是没人能在这样的状态下为「景元」提供帮助,除非他们先压制住「景元」。然而在战场上,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做法,所以他们只能等待。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景元」并未真的将所有看作敌人,在最后一名魔阴身士卒倒下,挣扎着再也无法起身时,他出声嘱托道:“他们大概是由药物引起的魔阴身,等十王司判官到来后,请转告他们将这些人单独放在一起。”
“是,将军!”
「景元」停顿一瞬,看向自己手中明显不同的长剑,最终还是没再反驳这个称呼。
鲜红的血液在纯白的衣服上扩散开来,如同开放正盛的梅花。可他却像是无从察觉般继续做着指挥。
彦卿抿唇等着「景元」将剩余的云骑派遣完毕,随后才拽着他的衣袖阻拦道:“将军,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哪怕因愈合能力导致伤口止血很快,但要继续这样下去,很难说会不会在某次战斗中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休克。
然而「景元」并未意识到其中问题,甚至反问道:“为什么?他有别的计划?”
“我不知道。”彦卿有些低落的说着。在丹鼎司养伤期间,将军便不会再给他相关消息,完完全全的将静养落到实处。
......可将军自己,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罗浮。
——无论是哪个将军。
终究还是我无法为将军分担更多......
76.
彦卿的情绪好像有些异常,是因为这些堕入魔阴身的云骑吗?
“别担心。”我抬起手,本想拍拍彦卿以作安慰,可手上沾染的粘稠血迹让我不得不攥拳抵唇轻咳一声,借此来掩饰尴尬,“药物造成的效果多数时候都是短暂的,只要丹鼎司能及时分析出药物成分,他们就还有恢复的可能。”
说实话,我更习惯于不可逆的魔阴身设定,因此这话说出口后我自己都不太信,可这时候总要有个为之奋斗的动力。
及时......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自我打气道:“我会尽快平息这场混乱。”
“将军,接下来的事彦卿可以代劳!”彦卿担忧地说着,但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像是恨不得直接将我塞进丹鼎司关起来。
“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一个战力。”我拿自己打趣着,试图能为彦卿带来些许安慰。
毕竟最开始我还是一个连逃跑都需要「彦卿」带着的战五渣,现在都已经能在这儿小战一轮了。
看来做梦还是很有好处的,不仅能锻炼反应速度,还能趁机偷学几招。
但、对上彦卿那诚恳的眼神,我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好好,等此次事件结束,我会去丹鼎司报道的。”
然而,在得到这么一句保证后,彦卿看上去反而更担心了。他咬着重音重复道:“将军,请务必活着去丹鼎司报道。”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应着。总不能说丹鼎司里也有太平间一类的地方,死后也要先过去躺一阵吧?
唔,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立刻火化就行。
完全不知道「景元」在想什么的彦卿稍稍松了口气,“那么将军,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既然长乐天的情况先一步解决,那么下一步自然是......“星槎海中枢。”
77.
血肉之躯会受伤会死,但机械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巧鸟循着设定好的程序振翅飞在空中,将拍摄到的画面传递到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