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进之一乐,“侯爷的确高兴得不得了,凡事都带上宝贝儿子。对了,爷儿俩已经把萧允先生接到侯府住下,可知情了?”
“先生派人来传过信,说得在京城留一年半载的,这样更好,我给同窗的信件东西,全请他派人带回了书院。”
说笑间,一壶酒见了底,景天适时地又送来一壶。
君若闲适地进门,坐到圆桌前,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哥,我刚才看了看账册,做主添置六十件蓑衣、三十架梯子,要是真有雪灾,下人可少不了这些,总要来回传话、扫雪。蓑衣一件三十文,梯子我让买最结实的,三钱银子一架。”
顾月霖由衷地道:“我真疏忽了,持家果然还得是你这样的才行。”说着和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李进之偏要挑刺:“寻常一张木床才一钱银子,梯子真有那么贵?”
“你说的那种床,我一脚能踹塌两张,有人在上头也摔不出好歹。”君若一面给顾月霖和自己斟酒,一面平心静气说着话,“梯子就不一样了,木料必须结实,做工更得好一些,要不然,不曾习武的下人摔下来,一个不对付就能摔掉半条命。”
李进之笑了,思绪已跳转到别处:“说起来,现下一斤芹菜就三百多文,真没道理好讲的事儿。”
“谁说不是。”顾月霖道,“总生这种气,那就不用活了。得了,喝酒。”
李进之和君若一笑,端杯一饮而尽。
“哥,说到菜,你存没存?我给你倒腾些过来?”君若说。
顾月霖道:“不用,厨房管事和买办很得力,初六有铺子送过来。但你得管好自己的衣食起居,可别委屈了自己,缺什么只管吩咐下去。”
李进之瞄君若一眼,撇一撇嘴,“君大小姐可不就得娇养着。”
“我哥哥愿意,管得着吗?”君若斜睨他一眼,笑得眉飞色舞,又对顾月霖道,“我是实打实的吃货,往后没事就下厨给你做菜。”
顾月霖欣然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三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边吃边谈,下酒菜换成了六菜一汤,膳食又换成下酒小菜,消灭掉好几壶酒,直到近申时才算尽兴。
这期间,李家、君家的人手已将李进之、君若惯用的家当、诸多粮食食材柴炭全部送来。
于是,竹园所有人都知道,头号纨绔和头号女纨绔要住一段日子,起先有些忐忑,但见顾月霖待二人如手足,二人又是对谁都没架子的,也便放下心来。
为此不悦的只有蒋氏和魏琳伊。
蒋氏被结结实实饿了几天,直到她全然崩溃,却连哭的力气都不足,尧妈妈才开始让她进食。
魏琳伊起初是被收拾了,但看过魏阁老亲笔写的她死在竹园魏家都不管的字据之后,再不敢嚷嚷什么结亲、尽孝的话,尧妈妈也就不再理她。
母女两个日夜相伴地过了这几日,正挖空心思地琢磨出路,却从绿珠口中得知了俩纨绔入住的事。
“那个孽障!是不是特地找了那般货色来震慑我们?”蒋氏愤恨不已。
魏琳伊则敛目沉思,“君若可是巨贾的掌上明珠……我们能不能设法拉拢,让她反过头来刁难顾月霖?要是那样,顾月霖还想得着好?同为女子,我不信君若不能体恤我们的苦楚。”
第37章 “雪獒?”顾月霖嘴角抽了抽。
君若浑然不知那对母女要打自己的主意,忙着安排自己的住处,压根儿顾不上。
惯用的家当全运来了,却不包括大件的家什。
库房里存有不少样式不同的整套家具,她选了一套不曾用过的花梨木材质的,至于房间,则选了正房的西次间、西梢间,梢间布置成寝室,次间用做小书房。
外院的人把床榻立柜座椅书案书柜等等逐一送来,按照君若的吩咐摆到相应的位置。
尧妈妈带着丫鬟婆子洒扫除尘,随后完善细节,桌子套上桌套,椅子加上椅搭坐垫,外间临窗的大炕换上坐褥。
等两间房重新收拾好,尧妈妈指了两名婆子、两名小丫鬟:“这四人负责您这边的洒扫等事,近身服侍的人,您有没有带来?”君若是自己来了正房,没有下人随行。
“杨柳、晓风随我借住,这会儿在外院账房,跟高管事说话呢。人手已足够。”君若打开不离左右的小书箱,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今日为我的事,劳烦的人不少,这是两吊钱,你瞧着分发下去。”
尧妈妈替一众人等道谢。
君若与之寒暄几句,等到杨柳晓风赶过来,便让两人看好家当,独自晃回外院,找顾月霖一起用饭。
从头到尾,在东面寝室的蒋氏和魏琳伊,完全被君若无视了。
难为蒋氏先前还想着,君若不论如何都该过来给自己请安,观望着这情形,气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来替我掌家的?”
“您总计较这些小节做什么?”魏琳伊嗔道,“君大小姐要是敬着您,上次过来的时候就来请安了,听绿珠说,那次您闹着上吊了?顾月霖固然没脸,您就脸上有光?”
“可我又是为了谁寻短见的?”蒋氏气结,“那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万念俱灰之下才……”
“不说那些。”魏琳伊摆一摆手,“眼下看来,只能是我们做低伏小,见机行事。”
蒋氏想反驳,又颓然放弃。顾月霖不在乎她的死活,魏家亦不会管魏琳伊的死活,这样的处境,的确是再没有与谁置气的资格。
外院的李进之,与君若的情形大同小异。
书房院是三进的院子,顾月霖平时住在第二进的书房,李进之选了最后一进。
他也只带了两名心腹,却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新家,花了些时间挑选家具,用心布置一番。
对竹园的仆人,始终和颜悦色,末了亦给了二两银子的赏钱。
他回到顾月霖那边,见兄妹两个正相对坐在书案前,君若在看竹园的账册。
“你是不是做梦都在赚钱?”李进之打趣君若,“寻常账册也值得你琢磨?”
“当然值得,总归有我转不到的铺子,有些东西的价格并不清楚。再就是我能想到一两步,月霖哥哥则能随着我的心思再往前想,比如扫雪要用到的扫帚、簸箕、小推车,他又安排着添置了,赶明儿我也得传话给各处,有备无患。”
李进之服气了,“那我也得问问家里有没有备齐。过日子可真麻烦。”
“活着最麻烦。”君若笑笑地给他一记“你怎么还不赶紧去死”的眼神。
李进之磨着牙,做个锁她咽喉的手势,“小崽子,整日里就是这憋坏的小猫儿德行。”
君若不以为意。
顾月霖莞尔一笑。
晚间,三个人滴酒未沾,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现在还没到纵容恣意的光景。
用过饭,喝茶时,常思进来找李进之,通禀镖局的事。
事情比较麻烦,李进之告辞回房处理。
君若没动,忽闪着漂亮的眼眸,道:“哥,我对李家那厮有所改观,你自是早已看出来。”
顾月霖颔首。
“我爹跟我念叨过他一些事,我却不知真假,你能不能与我说说?”
顾月霖反问:“在你本心看来,你跟进之当真结怨的话,结果会怎样?”
君若沉思片刻,非常客观地道:“自然早已成了死敌。但他总让着我,我早瞧出来了,行事自然不好亮出全部家底。真要对局的话,他与我势均力敌,我对他有几分钦佩。毕竟,君家最不缺钱,而钱能买到的东西太多,他手里的东西,却不是钱能买到的。”
顾月霖一如以前,没掩饰眼中的欣赏,“进之是把你当晚辈、小孩子,不想落得个欺负人的名声。我跟星予要不是确信这一点,早想方设法劝你别跟他唱对台戏了。李进之可是实实在在的猛人狠人,你别看他手里有什么,他真仇视谁的时候,谁被他送进死局的手段,绝不是谁可预料。”
君若缓缓地点头,轻声问:“是不是因为,他凭一己之力,毁了李家满门?”
“也可以这么说。李家本是名门,进之的伯父叔叔都曾位极人臣,如今却都被他困在李府,苟延残喘。进之本可以考取功名走仕途,他没选那条路而已。”
“当真?”
顾月霖笑微微反问:“十来岁连中小三元的人,你见过多少?”
君若扬了扬眉,“那厮真有那等才学?”
“不但有才学,习武亦身怀绝学。”顾月霖道,“今日瞧着你们不再剑拔弩张,我真是松了一口气。你们俩要是趋于敌对的局面,我真要想辙试着化解,不想你们闹得两败俱伤。”
君若沉了沉,“眼下不是时候,等得闲了,你可千万得跟我仔细说说,那厮以前到底曾糟心到什么份儿上。”
听这话音儿,已经意味着想要认可李进之,*顾月霖喜闻乐见,“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