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柳章将手中一本薄薄的册子扔给傅溶。
  《逢魔》最新回目。傅溶翻了几页,瞧着十分陌生,道:“这谁写的?”
  柳章刚从杨家回来,买了最新话本。当初傅溶跟驱魔司较劲,雇佣一大批写手造驱魔司的谣。本以为骂战止息,没有后文。谁知话本子又冒了出来。还编排上了杨国师,不知天高地厚。柳章以为又是傅溶作怪,道:“你倒来问我。”
  傅溶仔细翻看检查,道:“这不是我们出的话本。”
  傅溶混茶馆的时候,特意跟那些笔杆子交代了,编故事,重点在于恶心杨玉文。切莫评议朝政,不许写真人真事,用了许多假名。这点基本的敏感度他还是有的。三俗市井话本,敢把杨家三代人发家史挖出来讲,还把新丧的杨国师写成那副鬼样子,莫不是活腻歪了。
  傅溶看完后匪夷所思,“我没让他们写这个。”
  难怪之前杨玉文大发雷霆,把全长安书摊封了。柳章好心好意去上香,杨玉文竟对他放狠话。问题全出在这话本子上。
  傅溶诧异道:“这本书,舅舅从哪儿得来的?”
  柳章听他的语气像是一无所知,不由疑惑,道:“市井到处都是,杨玉文觉得是我写的。”
  傅溶愕然道:“舅舅还有这爱好?”
  柳章道:“……”他是闲得胃疼吗,还写话本。
  傅溶年轻,不可能知道那么多旧事,必定有人在背后指点。如果柳章没写,傅溶又不知道这件事,说明背后还有第三方势力,正在浑水摸鱼。
  舞姬的案子还没查清,又出了这事。
  柳章也开始头疼起来。
  第94章 解药“同心蛊发作过没有?”……
  “殿下,张道长来了。”
  “请进来。”
  “是。”陈叔应声退下,去招待客人。
  柳章来到前厅,喊了声师兄。张道长放下茶杯,回过头看见自家师弟,笑道:“师弟来了,”他穿了件崭新的道袍,头发也梳得十分齐整,一摊手,“你看我这身精神不?”
  柳章许多年没见他收拾得如此干净利落,道:“师兄一向精神。”
  张道长啧啧称奇,道:“师弟竟然学会恭维人了。”
  柳章道:“师兄今日高兴,来我这喝茶?”
  人逢喜事精神爽,玉清观最近走运。朝廷拨了一万两银子,给他们修缮道观,斩杀麒麟的几个弟子还被封为了义士,跟着傅小侯爷大沾光。玉清观名声打响,前来烧香算卦的人络绎不绝。张道长每天睡觉都能笑醒,手头阔绰,心里头高兴,给大家统一添置了新道袍。
  今日来长安,是为采买丹砂符纸等物,顺带拜访工部的几位大人。
  修缮道观他们都上赶着帮忙,搞得张道长怪不好意思。
  那几位大人请张道长喝酒。
  张道长喝到晚上,醉醺醺,那些人又叫了花娘作陪。吓得张道长借口尿急翻窗逃走了。这一逃,发现天色已晚,客栈都打烊了。张道长是个落拓不羁之人,准备找个桥洞兑付一宿,又怕弄脏这身新衣裳。现如今,他们玉清观扬眉吐气,也不再是穷要饭的了。
  朝廷大官都跟他们称兄道弟,张道长作为观主,睡大街也忒不像样子。他有了点包袱,想起自己还有位师弟,故而跑来楚王府,借宿一晚。
  张道长舔着一张老脸,说道:“师弟可否行个方便,我没地方住。”
  柳章见他醉得厉害,东倒西歪,让陈叔扶他去厢房休息。
  张道长一觉睡到天亮,彻底醒了酒。这些年他拮据窘迫,没少同师弟打秋风,都不好意思登门,有事都派弟子来。现在大不一样,玉清观能够自力更生了,他终于能挺直腰板。
  张道长同柳章在竹林里散步,闲聊天,背着手道:“昨天我估摸那几位大人的意思,是想把玉清观挂到朝廷下面,跟驱魔司一样,吃官饷。师弟你怎么看?”
  柳章道:“陛下确实有那个意思。”
  张道长胡子一抖,道:“此话当真?”
  柳章常在崇
  明殿走动,隐约听到风声,道:“陛下想将玉清观改名为伏妖司。”
  只要给钱,别说改道观名,就算把亲爹的名字改了,张道长都举双手赞成。如果能吃上官饷,不用搞那些坑蒙拐骗算卦跳大神,也能养活玉清观,他死而无憾。张道长用袖子擦擦眼泪,敢动得热泪盈眶,高呼皇恩浩荡苍天有眼。
  柳章默默给他递了一块手帕。
  张道长接过帕子,狠狠抹眼泪。
  柳章道:“师兄愿意吗?”
  张道长老泪纵横,怆然道:“死也愿意。”
  柳章知道他这么多年不容易,道:“旨意过几天会下来。”
  张道长道:“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遇到你这么个好师弟。”
  柳章道:“是陛下的意思,我没做什么。”
  张道长朝天拱了拱手,满脸欣慰,感慨道:“陛下圣明啊!”
  皇帝要冷着驱魔司一段时间,提拔玉清观上来办事。柳章只是起到一个桥梁的作用。张道长却万分感激,想到未来的日子一片光明。
  苦尽甘来,这捉妖的头一把交椅,轮到他们玉清观上来坐了。就是嘛,有了钱和朝廷支持,他们比驱魔司差在哪?张道长亲手带出来的弟子,哪一个不比杨玉文的手下强。张道长自信满满,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立即回去,焚香沐浴,等待圣旨大驾光临。
  “师弟,前段时日,你带着那帮孩子历练辛苦了,”张道长笑得满脸褶子,心情无以言表,道:“师兄还没谢你呢。”
  柳章道:“师兄为我炼丹,我也没谢过师兄。”
  同门师兄弟,比皇家手足还亲厚些。他们之间倒不计较那个。张道长暗自赞叹,这师弟真的打着灯笼都难找,帮衬他们玉清观,忙前忙活。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为他多炼些丹药。说到这,张道长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我忘记问你,上回的雪魄丹好用吗?”
  柳章道:“好用,只是吃了昏昏欲睡。”
  张道长想了想,道:“可能是我怕药力太猛,害你吐血,加了些许麻沸散的缘故。”
  师兄说的“些许”多半表示“大量”。
  柳章从没有晕成那样过,他由衷道:“可以少加点。”
  张道长连连点头:“好的,我下次改进。”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药瓶,道:“这是你上次托我炼的同心蛊解药,我照古法炼出来了。加了玉髓,应该能够把蛊毒净化干净。”
  柳章接过药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晶莹剔透,“多谢师兄。”
  “才说不言谢,又谢我,多生分。”
  张道长摆摆手,表示小事一桩,道:“你以后有用得上师兄的地方尽管开口。”
  柳章道:“师兄精通炼丹解毒,对同心蛊了解多少?”
  张道长谈到这个不胜唏嘘,道:“够狠毒。如果没有玉髓,我估计我炼不出解药。”
  江落牺牲一只眼睛,从钱府得来的玉髓,刚好用在傅溶身上。因果循环。她造的孽,自己解开,也算是弥补。两人的纠葛相互抵消,一干二净。柳章注视着解药,心下叹息,这段孽缘总算能有个了断。“这解药有什么副作用吗?”
  “没有,”张道长摇摇头,“玉髓是至纯至净之物,能消除所有毒性。”
  “那就好。”柳章这下放心了。
  “同心蛊发作过没有?”张道长有些好奇。柳章神神秘秘,什么也没透露。
  “发作过一次。”
  “一般来说,只在两种情况下发作。”
  “除了濒死之际,”柳章只知道有一种,“还有哪种情况?”
  “配种,”张道长说话向来口无遮拦,“非常激烈的时候,体验和濒死差不多,会有反应。”他顿了顿,忽然纳闷,一脸狐疑地望向柳章,“到底谁中了同心蛊,不会是师弟你吧?”
  柳章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解药已经炼出来,事情能够解决,不必节外生枝。
  “师兄不是急着回玉清观吗,我送送你。”
  柳章收起药瓶,做了个请的手势。张道长莫名其妙被下逐客令,也不好刨根问底,揣着疑惑走了。柳章去到傅溶房间,没有人在。陈叔道:“小侯爷一早进宫,不在府里。今日太子选妃,皇后命小侯爷入宫陪看。”
  柳章回想起来,皇帝上次提过这事,要皇后也为傅溶相看一位新妇。
  孩子们果然都长大了。柳章望着窗外秋叶,有些感怀。
  日子过得真快。
  ……
  柳章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落的院子。
  丫鬟见到他,略微吃惊,道:“殿下……”
  柳章临时起意,想来看看江落在做什么,道:“不必通传,你下去吧。”
  丫鬟看了眼房间的方向,故意加重脚步,嗯哼几声,提醒屋里人注意。殿下来了!屋里悄无声息,门是关着的。柳章路过窗户边。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